第七十九章：端阳之决（其一）

且说此刻乘坐“包子”赶来的周德乐恰好听闻半句，内心暗道：“啥？她是可乐？可乐明明是我好吧？”正想到此处，便听玉锦笙对那女子说道：“该舰船本是在下所制，只因先前突逢变故，迷失于上古丛林，近来方归，还望尊驾通融明理，将此舰船赐还于我。”“嗯——”那女子故作踌躇斟酌之态，半晌才道：“或许的确有些道理，这是你玉大公子的杰作呢～物归原主天经地义——不过嘛，你却又是知名的反贼，犯下十恶不赦之罪，那么，反贼的军火如今为我所用，即便称不上有功于国，是否也当问心无愧呢～？”随着那颇具辨识度的嗓音响起，周德乐即便不去细观那女子的面容，也可料到定是初时在朝鲜化名李儬馨，后在英国领地自称诺兰纳尔的金粟芯了，毕竟这位说起话来便如某站“复仇厉鬼”一般，让人随便听上一段，便生莫名怒火。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金妙萁唤道：“粟芯姊姊吗？太好啦，当真不妨事的，你何时来到这里的呀？先前你在西…西藏时，为什么会将纱巾落下呢？”“呦，这不是萁儿那个小丫环吗？”金粟芯说话间徐徐回首，目光及言语之间均显露嘲意：“呦呵？萁儿呀，数月不见，你不仅入了青楼，这衣衫更是如此残破不堪，当真是让姊姊我‘刮目相看’了呢～！”“我……”金妙萁一时有口难辩，更忆及前番诸多遭遇，不禁有些哽咽，但她未及多言，便被金粟芯打断道：“怎么？故作哀伤？哼～你这丫头的罪名还不够多吗？不服管束、私逃贼地、与玉氏国贼沆瀣一气，更失了完璧之身，若依这清帝国之习，你便不该再恬颜活于世上！”说到此处，她语气渐转酷厉：“虽说我朝不甚顾虑女子失贞，但你既为皇族宗亲，却逢妖修所污，至使全族蒙羞，遗耻于天下，不日必为中都笑谈，似这般后果，何不引导灵能反冲内腑，数息间魂飞魄散，也算落个清净。”“可是，我……”金妙萁六神无主之际一语未尽，便再次被金粟芯打断道：“是了，某人无时无刻不在思量肚腹之欲，为了点心不惜葬送清誉，委实乃我生平仅见，来日只需故作若无其事，返乡归国，仍不失列侯之位，享邑两万五千户，自不会因上述若干罪过而甘愿赴死的喽～？”她此言出口，复转阴阳怪气，于金妙萁而言，无疑是连番打击，一时悲从中来，却终羞于当众嚎哭，只作木雕泥塑一般，怅然若失。

此时只见玉锦芸亮出双剑冷声道：“欺人太甚，逢变之际窃取兄长之物，你今日还是不还！？”“哦？”金粟芯依旧以略带讥讽的语气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先前分明已经说了，此乃反贼之物，恰似战场缴获敌军的军械钱粮，我便拿了，也是心安理得嘛～噢，我适才教训萁儿这个败坏门风的小丫环，你却为何发怒呀？”玉锦芸闻言，愈发愤怒，喝道：“跋扈狂徒，看剑！”语毕，自空中俯冲而下，双剑斩出冰火剑气直击金粟芯，后者不屑一顾，若无其事的道：“呦～你这贱 人当真凶蛮至极，不过三两言语便要对我动手，莫非不计后果吗？”说话间两道剑气已尽数为杏黄花伞所阻，而玉锦芸自身亦被一众偃甲兵截住，未能更进一步。金粟芯却笑道：“哦？为何不曾动用你的必杀绝技呢？嗯——还是惧怕于我，不敢痛下杀手喽？好啊～我如今也已对你网开一面，否则这三台名唤‘重炮突围者’的物件足以令你灰飞烟灭，如何～瞧见这般容人之量，还不速速退下？”玉锦芸眼见偃甲兵防守严密，自己此番攻势已万难奏效，只得飘身立于江畔，怒目相向。

“还算识趣，当然了，料来你们的确不敢造次～”金粟芯说着，转而望向玉锦笙，面露嘲弄之意的笑道：“很快呢～玉大公子，约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又轮到你了，你莫非不知我近来借你战舰一用，也是用心良苦在相助于你吗？”玉锦笙闻言并未怒形于色，仍保持平静的问道：“其中深意，还望尊驾明示。”“嗯——玉公子既是‘旷世之才’，便不当如此发问。”金粟芯言及此处，随手启动瑗和舰左前方的一门火炮，随即只见一道状如流星的狭长赤色弹药，精准命中了七里开外的一艘货船，后者瞬息间四分五裂，无数残片亦在同时燃烧，顷刻之间已然化作灰烬，其上人员、货物之流无一幸免，下一刻，彼处已仿若从无一物，金粟芯漫不经心地瞧了一眼，继而看似懒散地说道：“很简单喽～过于依仗机械之力，难免偏离正轨，纵然可借此逍遥一时，但若有朝一日它们失去控制，群起倒戈，反噬其主，必将祸患无穷，你我修道求仙，汇聚灵能，习学神通术法，自非凡人可比，相仿他们为生计安逸而制出此多机械，不过是为来日发展深埋隐患，似这般，反为自讨苦吃的愚拙之举，你若真为聪颖才子，便不当为之。”玉锦笙反驳道：“言之差矣，今日若非尊驾干预，此众何以倒戈？既要择优以习之，若不纳制械立旗之法，莫非反效那剃发易服之风？”“哦～我的干预吗？”金粟芯面露得色的说道：“这不经让我怀疑，你玉大公子之天才大智恐为浪得虚名，若仅仅只是我的干预，那或许就该让你大失所望喽～若无令尊之令、令弟之举，嘻嘻——或许还不至激起我对你这些器械的兴致，试问玉大公子，今夕是何日呀～？”“今日……”玉锦笙方要回答，却忽的发觉自己自那石炭纪的雨林中归来后，对于日期的记忆的确有些模糊了，稍加回忆后，忽的面色一变，郑重说道：“今日如何？望细言之。”金粟芯笑道：“呦呵～某位惊世才子整日沉于‘复汉伐清’之梦，数月来未见成效，反倒充分体会了刘禅昔日之乐，当真令我艳羡之至，啧啧——时日已至，玉大公子，你不仅延误了归期，更是违背了承诺，待得回到令尊处，责罚自是难免，噢，是了，萁儿那丫头眼下如此狼狈模样只怕也与你这位‘旷世奇才’脱不了干系，哼哼～如此看来，你当真好惨喏，当然啦，反贼遭殃，于我而言自是欢喜不甚！”言毕，放声而笑，全然不曾顾及形象。

再观玉锦笙此刻无暇动怒，草草说了句：“恕不能奉陪，告辞！”说完转身便欲离去，金粟芯却在此刻止住笑声，高喊道：“慢！”顿了一顿，见玉锦笙回目望来，方才重归懒散姿态，不紧不慢地说道：“玉大公子～你虽贵为一处封国的世子殿下，但你仍不过是我朝之下一名臣子，我若不让你就此离开，你却急于一走了之的话嘛……即可视为抗命，我当下便可赐你一死，而且呢，届时你稍作抵抗即是罪过，罪上加罪，殃及父母，遗臭万年，我朝尊汉统、延汉制，似你彼时不忠不孝之行径，立时便将由‘旷世奇才’变作‘千古罪人’，有趣的很呢～！”玉锦笙闻言身躯微微一震，须臾回转身形，态度恭谦的对金粟芯开口：“不知尊驾尚有何吩咐？万望明示。”“嗯——”金粟芯将此字拖的很长，而后故作微笑道：“你不想要回这艘战舰了吗？可是即便如此，我也没有这许多闲暇代你看管此物，玉大公子，不知我所说之言对也不对？”玉锦笙平静道：“尊驾所言究竟是何意图。”金粟芯笑道：“不妨暂且如此，时至今日，你我均已在此方天下辗转数月，索性相互吐露一些各自的见闻，我眼下刚好有那么一问，还望惊世才子为我这一介女流之辈答疑解惑。”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复道：“上月我赴英吉利游历时，曾闻一虫，状似蚯蚓，又如蜈蚣，修长柔韧，身具土黄、暗红之色，栖于矿洞深穴之中，长不过三寸，却有足752对，西洋人多称其为Styx River Thousand legged Horse Land，单论腿脚之数，冠绝世间五虫，然此物纵有千余之足，亦仅有一首，却说某日我曾只身夜入一处深穴，偶然瞧见一物似那麻花般盘绕，只在一处不住蠕动，半晌不见行，令人好生恶心，我初见时险些呕吐而出，若论别处尚可将就，唯独竟生了1508对腿儿，远超先前所闻，至今都让我记忆犹新呢～哦，更奇之处在于，此物竟赫然身具五首三尾，首尾皆可灵活摆动，敢问玉公子以为何故？”

玉锦笙闻言道：“想是多物聚于一处，因深穴昏暗，故而一时间未能明辨。”金粟芯点一点头道：“话虽如此，不过嘛，如此浅显之理自你口中说出尚不足以为我解惑 ，我让你代我得出所聚者究是何物，又因何可作五首三尾纠缠之态？”“足既如此之多，定有那千足怪虫在内，且应有两只。”玉锦笙边思索边道：“余下三首一尾与八足，八足者居于洞中，当是蜘蛛一类，蜘蛛有首而无尾，约去后仅仅余二首一尾，似这般，或为蛇、蚓之辈……”话音未落，便被金粟芯以讥讽的语气打断道：“哎呀玉公子，素闻君之才干，今日方知实可谓‘百闻不如一见’啦～”顿了一顿又道：“你未曾听闻有一虫号称‘天蛇’，状如地龙，又如水蛭，色如黄泥，通体粘腻，以土壤、叶下、深穴中的诸虫为食，可如蛇类般将猎物绞杀至死呢……”周德乐听到此处，灵光乍现，补充道：“此虫另有一项绝技，若将之自头部纵向割开，其非但不死，更可作二首并行，恰似分身之术，故而汝先前所见之物，不过是一条曾受创分身的‘天蛇’绞杀千足之虫的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