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漫长都是冬季总是很难过去。

　　徵宫没有老宫主，宫远徵这个本来就不受重视的少主如今都是生活更是艰难。

　　他默默地想，自己大概也是会死在徵宫的，就跟父亲一样，无声无息的躺下，再也不会起来。

　　可他不想那样，他还想看到大哥哥的笑。

　　宫远徵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日的走廊下，不出意外的，他又看到了那个大哥哥。

　　他在练剑，在风雪中长剑凛冽，和那日很像，但又不一样，这次没有小哥哥找来，大哥哥也没有笑。

　　他沉默的挥动长剑，分毫不差都是复刻着剑招，温暖的大哥哥染上了冰霜，给自己做了一个坚硬的外壳。

　　宫尚角很快发现了躲在柱子后面的宫远徵，他收剑入鞘，微微侧头，“出来吧。”

　　宫远徵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低着头从柱子后面走出来。

　　宫尚角一眼认出了他，“你是宫远徵？”

　　宫远徵点了点头，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宫尚角。

　　宫尚角看他穿的单薄，想到那日殡礼自己听到的话，那些下人，大概对这个小少主很不好。

　　“怎么自己跑到这来了，天气这么冷，也不知道多穿点。”宫尚角走到他近前蹲下身子，牵过他的小手，果然是冰凉的。

　　“我没有亲人，也没人保护我，我想和你学武功，我想保护自己。”

　　这是宫远徵第一次对别人提出请求，他没有经验，说出的话没什么求人的意味。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没有关系。”其实他也没有那么怕死，只是觉得以后再也见不到大哥哥了，有些舍不得而已

　　宫尚角看着眼前都是孩子，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有些胀痛，他摸了摸宫远徵的头，“以后，我来保护你好不好，我来做你哥哥，永远保护你好不好。”

　　宫远徵眼睛凉了几分，虽后又犹豫的开口，“可是，我们不是一个父亲，你也可以做我哥哥吗？”

　　宫尚角露出一个轻轻的笑，眼角却有些泛红，“只要你是宫门的孩子，就可以做我弟弟。”

　　在宫尚角心中，只要是宫门之人，就是他的家人，他愿意庇佑他的每一个家人。

　　用他尚且瘦削的肩膀，稚嫩的身躯，他愿意撑起角宫，撑起宫门，只因为，这是他的家，是他的责任。]

　　三位长老沉默了，宫子羽等人也沉默了。

　　说起来，他们一直对宫尚角颇有微词，觉得他阴翳冷漠，不近人情，野心勃勃。

　　三位长老更是对宫子羽偏心颇多，做过不少不公都是事情，如今直视少年热烈都是赤诚之心，一时间都是觉得无颜见人。

　　泠夫人有些心疼看向宫尚角，那也是她的孩子，他年少时没了母亲亲人，他的日子，一定很难吧。

　　宫朗角走到宫尚角身边，按住他的手腕，“哥哥，你辛苦了。”

　　宫尚角有一瞬的恍惚，眼前，是他活生生都是弟弟。

　　宫尚角收回手，微微垂眸，“我过得并不苦，远徵很好。”

　　虽然他悔恨自己那时的无能为力，他心中始终压着一座沉痛的山，但他并不觉得苦，他有远徵陪着。

　　远徵很好，他用自己的热烈，填补了自己心上的缺口，中和了他的苦。

　　宫朗角看了看自己落空的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个哥哥，像是在故意疏远他们，似乎和他直接隔着什么东西。

　　[“真的吗？那你自己的弟弟呢？”宫远徵并不知道那个小哥哥已经不在了，他还在想着，大哥哥让自己做他弟弟，那是不是自己就有两个哥哥了？

　　宫尚角哽咽一下，终究没忍住落下了泪，“我弟弟，他不在了，去了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回来了。”

　　宫远徵伸出小手去擦他脸颊处的泪，“哥哥别哭，我来做你弟弟还不好。”

　　宫尚角露出一个脆弱的笑，“好，远徵来做我弟弟。”]

　　宫朗角微微撇嘴，“什么嘛，明明说好了只有我一个弟弟的。”

　　宫尚角目光一凝，脸色有些不好看。

　　“阿朗！”泠夫人轻喝一声，脸上是愠怒之色。

　　宫尚角²也看向宫朗角，眉头紧皱着，宫朗角脖子一缩，他一向比较怕自家哥哥，更何况，确实是他说错话了。

　　[角宫和徵宫其实情况差不多，都是没了主心骨，不过不同的是，宫尚角已是少年，虽然吃力，但也勉强撑起了角宫。

　　而徵宫则是完全瘫痪了，宫远徵年纪太小，及无能力也无威信，现在的徵宫就是一盘散沙。

　　宫尚角深知这样是不行的，徵宫掌管整个宫门的医药，是命门所在，为了不让宫门出问题，宫尚角只能也暂时挑起徵宫的单子。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还不及弱冠，刚刚经历了丧亲之痛，又要撑起角宫和徵宫，宫尚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

　　自从宫尚角说过要宫远徵当他弟弟之后，他就把宫远徵接到了角宫，他确实是个很好的哥哥。

　　对于宫远徵的事都是亲力亲为，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爱和温暖的小孩很容易沉溺其中，脸上也终于有了些笑容，不再像以前一样死气沉沉的。

　　宫尚角没养过孩子，以前弟弟在的时候也都是母亲照顾他。

　　虽然他不会，但他却足够细心，对宫远徵的一应吃穿用度都是最上心的。

　　宫远徵脾胃不好，宫尚角特意找了医师每日给他准备药膳调理脾胃。

　　宫远徵小口小口地吃喝着药膳，虽然药膳的味道并不好，但他还是吃的很开心。

　　宫尚角真的很忙，经常会忙到饭都忘了吃，但不管多忙，宫远徵吃饭的时候他都会陪在一旁。

　　宫远徵小心的看着坐在书案前处理公务的宫尚角。

大概是真的太累了，宫尚角揉了揉眼睛，想撑着额头休息一样，不成想竟直接睡了过去。

　　宫远徵放下喝完的粥碗，然后小心的走到书案前，他能看到宫尚角眼底明显的乌青。

　　他这段时间在角宫学了很多东西，又被宫尚角送去了学堂，所以他能准确的描述出自己现在的心情，是心疼。

　　他心疼哥哥了。

　　他想伸手摸摸哥哥，又怕惊醒了他，虽然冬日已经渐渐过去了，但天气还是冷的。

　　哥哥这样一定会感冒的。

　　宫远徵又从椅子上滑下来，去拿过挂在一旁的大氅，想要给宫尚角盖上。

　　但是试了几次都怕盖不好，或者把宫尚角弄醒。

　　就在宫远徵纠结的时候，宫尚角就已经醒了，见他拿着大氅，只一瞬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嘴角勾起一个温暖的笑，把还在纠结的小人抱到怀里。

　　“哥哥？”宫远徵幼圆的眼睛瞪大，随即有些懊恼，自己还是把哥哥弄醒了。

　　“吃饱了？”宫尚角摸了摸他的小肚子，摸到圆圆鼓鼓的，满意的点了点头。

　　宫远徵乖巧的点头，“对不起哥哥，我把你吵醒了。”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宫尚角的神色。

　　“不是远徵弟弟吵醒的，是哥哥自己醒的。”

　　然而宫远徵还是不开心，他试探的伸手抱住宫尚角的脖子，宫尚角任他动作，嘴角的笑一直没有下去。

　　宫远徵胆子大了一些，依恋的把小脸放到宫尚角脖颈处。

　　“是我拖累了哥哥，才会让哥哥这么累的。”

　　宫尚角故作不满地方揉了揉他的额头，“不许这么说，这些都是我的责任，是我应该做的，你不要心有负担。”

　　宫远徵很聪明，他没有在说话，但心里却想着，自己一定要快点长大，这样才能帮哥哥分担，让哥哥不要这么辛苦。

　　“哥哥，我困了，想要哥哥陪我一起睡觉。”

　　宫尚角不用想都能知道他的小心思，心里暖暖的，“好，哥哥陪你。”

　　自从宫远徵搬到角宫后，宫尚角不放心他独自一人睡，所以就一直让他和自己一起睡。

　　将人抱到床上后，褪了鞋袜和外衫，然后用被子把人裹紧。

　　宫尚角也和衣躺到宫远徵身边，宫远徵却挣扎着从被子里出来。

　　“哥哥这样睡不舒服，要把外衣脱掉。”

　　他知道，哥哥之所以这样，一定是想等把他哄睡了，然后继续去忙，他打定了主意要宫尚角休息，自然不肯他这样。

　　宫尚角无奈，只能就着他的小手脱了外袍。

　　“哥哥到这边来，这边暖和。”宫远徵往里面蹭蹭，把捂热了的地方让给宫尚角。

　　宫尚角也不拒绝他的心意，伸手抱住小人儿，一大一小依偎在一起，画面出奇的和谐。]

　　水幕外的众人看着这一幕都是心里暖暖的。

　　宫尚角想到以前和宫远徵相处的日子也是嘴角带笑。

　　其实养孩子并不容易，尽管宫远徵十分听话，但他也是费了不少心神的，只是，他却甘之如饴。

　　宫尚角²看着水幕中的场景则有些艳羡，从第一眼从水幕上见到宫远徵，他就对他有种莫名的羁绊之感。

　　看到他就不自觉都是心生欢喜，看他在徵宫中过得艰难，心中酸涩难忍，看他尽管什么都不懂，却还要忍受诸多恶意，恨不得冲到水幕中去抱住他安慰他。

　　甚至，他还会嫉妒另一个自己，嫉妒他能和远徵亲密接触，嫉妒他们能相伴成长。

　　宫紫商和宫子羽一向和宫尚角兄弟俩不对付，这梁子是很小的时候就结下的。

　　主要还是宫尚角看不上他们两个，宫远徵一向是为他哥马首是瞻，哥哥看不上的都是废物，所以对宫子羽也没什么好脸色。

　　因为这个，宫子羽不止一次想，如果当初是羽宫收养了宫远徵，会不会就是他们一起对付宫尚角了？宫远徵会不会也整天跟着自己后面叫哥哥，事事听他的话？

　　现在他知道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永远都不会实现。

　　因为宫尚角和宫远徵，是灵魂上的契合，是两个茕茕独立的灵魂，跌跌撞撞依偎到一起的，用个比较俗的词来说就是，他们两个，天生一对。

　　而且，说真的，若是让他来养宫远徵，别说是十七岁的他，就算是现在的他，也是做不到宫尚角那样细致的。

　　[宫尚角从不会特意都是教给宫远徵什么，更多时候，他都是在做，他就像是一个标杆一样，自己克己复礼心怀仁善，又有勇有谋敢于担当。

　　宫远徵日日陪在他身边，很清楚哥哥是一个怎么优秀又厉害的人。

　　他努力得在模仿哥哥，不过，宫尚角却从不教他这些，他更多的是告诉他，怎样去表达感情，怎样去做一个孩子。

　　在哥哥面前可以示弱，可以柔软，受了委屈可以哭，可以抱怨，就算不长大也没有关系。

　　但很显然，这句话宫远徵并没有听进去，他现在只想快点长大，至少能够撑起徵宫，能给哥哥减轻一些压力。

　　他从小就喜欢虫子，喜欢草药，对于医毒方面有着超于常人的天赋，小小年纪，就已经能对好多种草药的药性和生克了如指掌，医书更是能做到过目不忘。

　　宫尚角也很敏锐地方发现了他的天赋，特意找来了最优秀的医师来教导宫远徵。

　　老医师只带了宫远徵一日的时间，就知道这是一个真正的天才，而且还是一个百年难遇的医毒天才。

　　宫远徵第一次展露自己的医学能力是在宫尚角第一次出门回来后。

　　宫门各宫都有明确的分工，角宫辅助的是对外事物，虽然宫尚角年纪尚小，但他一向严谨，任何事都不肯假手他人。

　　他出门之前，宫远徵第一次明显表现出自己的情绪，他抱着宫尚角，怎么也不肯撒手。

　　“远徵乖，哥哥保证，十天之内一定回来，远徵弟弟乖乖在家等哥哥，哥哥给你带礼物回来好不好。”

　　宫尚角柔声安慰宫远徵，大手放在他背上轻轻拍着。

　　宫远徵也不说话，就在宫尚角腰间哼哼唧唧的蹭着。

　　其实他心里是忐忑的，他一直都像是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猫，一次次伸出自己的小爪子，试探宫尚角的耐心和包容。

　　如果宫尚角有一次拒绝他，他就会以此为界，缩回自己的爪子，不会在越界半分。

　　幸好的是，宫尚角每次都是温柔地方包容他，稳稳的接住他的小爪子，这才让他越发大胆。

　　宫尚角也从不为他的“得寸进尺”而感到厌烦，反而觉得很有成就感。

　　“好了，一会儿把哥哥好不容易给你编好的辫子都弄乱了。这样好不好，哥哥尽量早些回来，而且每日都会差人送信回来，远徵弟弟也可以给哥哥写信。”

　　宫远徵还是撇着嘴，但也知道不能太任性，只能不情不愿的放开宫尚角的腰，“可以晚一点回来，但不能受伤。”

　　不要为了早点回来压缩行程，不要累到自己伤到自己，我可以等一等。

　　宫尚角心里暖暖的，其实他心里也舍不得这越发柔软的小团子，但身为角宫宫主总要担负属于他的责任。

　　纵然再是不舍，宫尚角也还是离开了，宫远徵站在料峭春风中，直到一点也看不见他的身影也不愿离开。

宫尚角的离开像是把那个会撒娇会耍赖的宫远徵一起带走了一样 ，他又变成了以前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大人。

　　每日下了学就一头扎进医书里，疯狂汲取医学知识，有时候饭都会忘了吃，要金复提醒几遍，又搬出宫尚角，才肯吃饭。

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候，自然是读哥哥给他的信的时候，宫尚角的信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大都是开头问一下宫远徵的安好，然后说一下所见所闻，最后在叮嘱一遍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