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协】长梦京华

盛世贤君良臣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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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东汉光武帝开国以来，治世绵延至今，当朝君主亦励精图治，再续昌泰盛世，生民不闻饥馑，业已经年寝兵。缘天下大治，四海升平，遂改元'建安'。”时任征西将军之人曹操说罢，转身来向天子刘协道，“陛下以为往后史家以此言载您所开创之盛世，如何？”

“曹将军谬赞，朕不过承列位先帝之福祚，且尽绵薄之力而已。”刘协摇头，面上却是多了几分笑意，“这难逢之世乃是君臣百姓所共造，欲赞此盛世，当谢天下。”

“陛下此言，亦可称贤君。”曹操回以一笑，而后缓步行至他身旁，“这几日无祭无典，臣有一事，不知可否得陛下应允？”

“曹将军但说无妨。”

“听闻陛下近些日子箭术精进，明日朝毕，臣欲邀陛下往近郊游猎，权当踏春散心，亦可助陛下修习骑射，可好？”

“自然好。”刘协抬眸望向窗外，恰是阳春三月、草长莺飞之时，“不过论箭术……朕也不过是粗略涉猎，到时可要请曹卿指点了。”

“不敢当。谢陛下赏光，臣便先行告退。”曹操说罢，方欲离开，却听刘协叫他，他于是止了步等着刘协。

“朕方才想，若此事告知百官，恐兴师动众；且百官相随，也着实拘谨了些……”刘协说这话时略有犹豫，“因此明日之事曹卿也勿告知他人，只当朕微服出巡吧。”

意料之外地，没有任何质疑和追问，曹操只是笑道：“那明日申正，臣来接陛下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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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风仍携丝缕寒意，郊外的草已经长得繁茂，甚至于掩住无际旷野。忽见两匹骏马迎风驰骋于原野间，遗憾的是疾驰半日，未见任何飞禽走兽。

“许是春尚早，此处野兔、野鹿数量未丰。”曹操勒马，略带遗憾地一叹。

“也无碍，今日能遍赏这一番大好春光，足矣。”刘协亦紧了缰绳，待身后的曹操骑马行至自己身边。

曹操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然刘协此言一出，不过片时，便见一只梅花鹿不知自哪处草丛跃出来，就在二人马前几步远处腾跃着，速度说不上快，瞧着却极灵巧，颇为惹人注目。

“陛下，这可是好鹿。”曹操转向刘协。

“曹卿箭术想必比朕精湛。”刘协将那鹿指与他。

曹操自然明白刘协的意思，也便挽弓搭箭，箭矢直指那鹿颈脖。霎时弓弦一松，那箭直直向梅花鹿射去，可临了却偏了方向，一箭径入草丛中去了。

“久未骑射，箭术不精，陛下见笑了。”曹操收了弓箭笑叹。

“曹卿可是未备好弓？朕的宝雕弓可借曹卿一用……”未等刘协说完，曹操便断然拒绝：“陛下之弓，臣不应取。”刘协不解他为何如此斩钉截铁，却听他复提醒道，“请陛下射猎。”

刘协收回目光，见那鹿已然又跃出几步远了。他知晓不能再拖延，便屏息定神，凝眸紧盯那鹿，将金鈚箭搭上宝雕弓，全力一拉弓，一箭划破长空，直中那鹿要害，鹿刹那间应声倒地。

“陛下好箭术。”曹操鼓了掌喝彩，上前将金鈚箭取回，也将那鹿一并带回，交与刘协，“这山上的鹿一经烹煮鲜嫩可口，陛下可吩咐御厨烹制，莫负今日一番辛苦。”

“朕知道了。”刘协思索片刻，方笑道，“不过鹿肉若独品向来无趣，不知可否邀曹卿一同用此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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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西将军府的花园中已是莺穿柳带、燕歌渚边。园中池沼引城外长河之水，蓄池以种清莲，凿溪以养锦鲤。池沼边修石栏，置一石案，此刻正煮酒烹鹿其上，君臣对坐其侧。

“此为臣亲酿之青梅酒，陛下若不以臣手艺不佳，也可试饮。”曹操话音未落便见刘协点头应允，遂先为刘协斟酒一盏，又叮嘱道，“陛下切记不可多饮，此酒味甘，久不觉醉，一醉便难知觉了。”

刘协点头，一饮半盏，果然清冽甘甜：“曹卿果然过谦，此酿上佳，宫中也少有。”

“前日臣还同玄德一同煮酒论时势，玄德常言，值此盛世，天下英雄一则可助陛下治国安邦，尽展其才；二则可同事一君，不至知己离散，同道殊归；三则可自明本志，恪守本心。此臣等大幸也。”

刘协闻言，忽觉恍惚一刹，总觉他所言种种似曾相识。半晌，方笑答：“生逢盛世，亦为朕之大幸。唯愿尽薄才以续汉祚，无愧先帝，无愧黎民。”

“陛下此愿，当真仁主。臣相信陛下定能如愿。话到此处，臣亦欲向陛下请一愿。”曹操话毕，饮尽一盏，视线移至晴空，看的却非那红日，而是注目于浮云，“臣寿终之日，墓前石碑只镌'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无愧此心，便足矣。”

晚霞攀上院墙之时，二人已是酒过三巡。曹操看着醉伏于石案边的刘协，笑着摇摇头。正欲送他回宫，又念及若宫人报与太后此事，定少不得再过问，便起身搀起天子来，扶他先入内室歇下。

石案两旁又空了，案上的青梅酒还氤氲出温热，盏中醇醪清透，天光云影尽皆囊括其中。清风徐来处清池起漾，霞光映照时满园生辉。

春景正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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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协隐约觉得有人扶自己离了院子回房。隐约见那人坐于房中饮茶解酒，大约是在等自己醒来。

人醉后总是恍惚的，好似做梦一般云里雾里。而人做梦时，总是无知无觉，不愿醒来的。

刘协也隐约听到，那人垂首沉声，喃喃低语。

“天色入暮，陛下还未醒吗？”

是啊，是该醒了。

若你做不得盛世臣，恐怕不久之后，我也要落得做亡国君的下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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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今日魏公进封魏王。”

眼前宫室中的景象逐渐清晰，刚才发话的人刘协却并未见到。低头去看，见桌案上是一盏香茗并一封上表。至于表奏的内容，归功于朝堂上的忠贞良臣日日相劝，刘协不必看都清楚得很。视线上移，当年同曹丞相——也即如今的魏王去许田围猎时被借去的宝雕弓仍悬于墙上。

配得上建安这年号的盛世，自己能猎取的鹿，可煮酒共论天下的汉臣……

他追逐过的、仰望过的所有，他争取过的、失去过的所有，他彷徨过的、悔恨过的所有，到如今，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自己还在期冀什么呢？

一枕黄粱，痴人说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