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她千百度

　　十天前。

　　杭州某条老街道上，黑瞎子的“盲人按摩”小摊终于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对方是个快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自来熟，还不用黑瞎子询问，对方直言，唤他磊叔就行。

　　“磊叔，我摸你这骨龄，得有七十多了吧。”黑瞎子嗤笑道。

　　“怎么说话呢？！”磊叔一听，扭头呛声，对于别人把自己年龄说老了这件事很是不满意，“别看我一头白发！我今年三十七！”

　　黑瞎子嘴边一抹讥笑，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还三十七！”

　　“疼！疼死我了！”

　　“不按了！不按了！我不按了！”

　　磊叔受不住疼痛，捡起衣服还来不及穿在身上，扔了张五十块在床架上后就落荒而逃。

　　留下黑瞎子和一旁那身穿藏蓝色连帽衫的男子面面相觑。

　　他坐在这里起码一个小时了，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黑瞎子当然知道他有所图谋，他可不认为这哑巴是来享受自己的按摩技术的。

　　“虚胖！”

　　“身上一按一个坑！”

　　瞧着落逃的磊叔，黑瞎子忍不住吐槽。

　　他收起床架上的五十块钱揣进口袋，转身望向连帽衫男子时，又恢复了贼兮兮的笑容。

　　“老板，想按哪儿？”

　　连帽衫男子静坐一旁，像尊石像一样巍然不动，他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黑瞎子。

　　“哦～我明白了。”黑瞎子揣着明白装糊涂，说话间尾音故意拖了很长。

　　“找人，没找到。”

　　“这人呢，也不在吴山居。”

　　黑瞎子还欲要再刺激一下他，却被他突然出声打断。

　　“她在哪？”张起灵抬眸望向黑瞎子，一字一句地朝他问道。

　　黑瞎子不以为意，反问他，“你怎么就笃定了我会知道？”

　　“你知道。”张起灵言语肯定。

　　“我不知道！”黑瞎子呛声，他可不是张海若，不吃张起灵这一套。

　　“我说哑巴啊，你也忒不厚道了。”

　　“你说你哪一次失踪，不都是人家首当其冲地去找你，这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的。”

　　黑瞎子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坐在床架上，言语中都是在打抱不平。

　　“现在人不见了，你不去找她，来找我？”

　　说及此，张起灵沉默片刻，垂下眼眸。

　　“找过了。”

　　只是，他寻过的地方，都没有她的足迹，就连吴山居，也没有。

　　张海若这人，就仿佛消失在这个世间一样。

　　云顶天宫，除了他，张海若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就是黑瞎子，所以，他只能来此。

　　而黑瞎子却是绝口不提张海若的事，他便只能一直隐在暗处跟着黑瞎子，只要黑瞎子和张海若一碰面，他就会发现。

　　但一直未有结果，所以他今日才现了身。

　　“找不到就是人没了呗，云顶天宫那是什么地方，没有尸骨，也很正常。”

　　黑瞎子像是长有逆骨，继续火上浇油，好似偏就要刺激他张起灵。

　　尸骨无存吗？

　　张起灵保持着姿势未动，墨色的瞳孔里逐渐升起一股茫然。

　　在他所设想的所有可能里，唯独没有张海若已经死了的这个可能性。

　　他缄默不言，只是目光依旧固执地盯着黑瞎子。

　　而在黑瞎子看来，张起灵这分明是在压迫他嘛！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张起灵的变化，黑瞎子不可能不知道啊，张起灵那眼神比之前更多了一丝威慑。

　　“咳咳……”

　　黑瞎子缩了缩脖子，很识趣的不再往下说了。

　　再说下去，他这老命可不保，哑巴张真的会掀了他这小破摊子的。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直至街上的人群逐渐减少，太阳落下，只留下一丝余晖。

　　黑瞎子烦躁无比，他认输了，和哑巴张比哑，他确实略逊一筹。

　　他深刻的怀疑，难道做一个“哑巴”是他们老张家的祖传技能？

　　不然的话，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是这个样子？

　　黑瞎子暗嘁一声，收起了他的按摩小摊，故作悠闲的走到张起灵的旁边。

　　“青海格尔木，老外夹喇嘛。”他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嘴角还噙着笑意，“去吗？”

　　虽然明面上是在询问，可黑瞎子内心早已笃定，张起灵必然是会去的。

　　那是一张印有裘德考名字的名片，而名字的旁边大概两三寸的照片上却不是裘德考。

　　那是……麒麟血玉。

　　只是一眼，名片就被两根奇长的手指夹住，很快落入张起灵的掌心之中，随后紧紧握住。

　　既已有了方向，张起灵便不会再浪费时间多做停留，他没有回答黑瞎子的话，站起身来便自行离去。

　　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黑瞎子不禁感叹，“真是一个比一个哑。”

　　他倚在小摊边，抱着双臂悠哉游哉的，张起灵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他的视野。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黑瞎子不由得笑出声来。

　　他也想知道。

　　石头里开出花来，又会是什么模样？

　　张起灵这人啊，终究是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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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绪拉回，黑瞎子摸了摸光洁的下巴，委实想不通，“我说妹儿啊，你到底从哪儿来啊？”

　　“很远的地方。”张海若扬起下巴，睨了他一眼，“说了你也不知道。”

　　黑瞎子来了劲儿，誓要与张海若争个明白。

　　“黑爷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能有我没去过的地方？”

　　张海若在脑海里细细思索了一下，这个墨镜男看起来倒不像是敌人。

　　照他说的，她失忆之前，与他的关系似乎还算融洽。

　　嗯……或者说，是很熟，说不定还能帮她找回以前的记忆。

　　盘算下来，这桩事情，她也并不吃亏。

　　“西藏。”

　　“西藏？”

　　大概有一万个可能在黑瞎子脑海中闪过，可细细琢磨之下又觉得不对劲，这下才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

　　云顶天宫到西藏，那可是相隔甚远。

　　那个蓝袍藏人为什么要不远千里把张海若带到西藏去呢？

　　并且，他在云顶天宫雪山下找到张海若的时候，她已经冰冷的如同一具尸体，没有任何气息了。

　　那种情况，就算是大罗金仙在世，也绝无生还可能。

　　那个蓝袍藏人从他手里夺过张海若“尸体”后，为什么要把她带去西藏？又是怎么把她救活的？

　　时至今日，关于张海若的这些事情他仍旧没有对张起灵全盘托出。

　　有太多的疑团需要去解开了。

　　别说是黑瞎子了，其实连张海若自己也不知道，她不仅一次问过，可自始至终，只得到过一句话。

　　“时机未到。”

　　时机？

　　何为时机？

　　彼时她不懂。

　　现下……还是不懂。

　　至于她之前发生过什么，那里没有人告诉她，她也找不到答案。

　　西藏，喜马拉雅山，那是张海若醒来的地方，她能记得的一切，都从那里开始。

　　“那你……”

　　黑瞎子欲要再问，棺材之外却突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碰撞声，张海若和黑瞎子很默契的禁了声。

　　随后便是由远而近的两阵脚步声，一个跌跌撞撞，一个似乎……不是人？

　　压不住心里好奇，张海若问道，“什么东西？”

　　“你问我？”黑瞎子自然地接上了话，随后又没好气道，“这儿你可比我熟。”

　　她熟？

　　张海若一直坚信自己会来到这里，并不是偶然，更不是巧合。

　　果不其然，难怪她会对大厅里的油画会有莫名的熟悉感，黑瞎子已然给她证实了，她来过这里。

　　可惜了，她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