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提示】本文半原著，半私设，本文对程少商，宣皇后不友好

三公主成婚那年正值裕昌及笄，卫太后特意开宫宴广邀贵妇重臣，当着众人亲自为裕昌簪笄。由此都城中排了上号数的人家都知道裕昌郡主深得卫太后宠爱，可比肩公主皇子。没瞧见二皇子成婚，卫太后都没赶回都城参加，裕昌郡主及笄特意带着她赶回来还大开宴席庆祝。

裕昌及笄礼后一个月就是三公主的婚期，三公主想去去涂高山的温泉行宫玩，又说要带着几个弟妹一块去，卫太后见他们兄弟姊妹关系好自然答应。还特意派人通知行宫内官，万事听三公主的，不可拘束她们。

三公主带着几个半大的孩子如同倦鸟出笼，玩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这一群人里头，除了她和裕昌成年以外，其他的都是十岁刚出头的孩子。他们看傀儡戏，皮影画十分高兴。但三公主这个即将成婚就想看点别的，她对裕昌招招手，悄声道“咱们去看点别的好不好。”

裕昌不解，问道“什么别的。”

三公主撞了她一下胳膊，朝她挑挑眉示意。起身拉起她，道“走吧走吧，你都及笄了。我带你看点有趣的。”

三公主拉着裕昌走到门外朝宫人吩咐道“照顾好四皇子等人”

“是”宫人应声退入殿内

三公主和裕昌沿着宫廊穿过几道宫院，来到温泉行宫的外殿。殿内早已摆放好了吃食酒水，三公主带着裕昌坐下，迎着她疑惑的目光抚掌两下，却听一阵沉重脚步声，进来几个高大健硕的男伎人，裕昌瞪的眼睛都直了，三公主却朝她挤眉弄眼。

裕昌的目光移到三公主兴高采烈的脸上，妄图从中寻到什么。三公主却笑道“你别怕，我都安排好了。”

裕昌磕磕巴巴的道“公主，小卫将军不是你的心上人吗？”

“是啊”三公主满脸不解的答道

“那你…”裕昌指着前方的伎人，没有继续说下去。

三公主扑哧一笑，“我喜欢卫伉，并不妨碍我欣赏歌舞。再说他素日参加的那些筵席里，难道一顺溜都是男人不成。许他看，不许我看啊”

裕昌点点头，是这个道理。不过…她目光转到那几个肌肉起伏有力的伎人身上，论胆大放的开，她还真不如三五公主。上辈子前者敢说心悦凌不疑让人做情郎，后者敢明目张胆给郎婿带绿帽子。

她边鼓掌，边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公主厉害，臣女自愧不如。”

“不说这些了”三公主递来一盏酒给裕昌，含笑道“今日咱们也享受一把。”她手一挥，鼓乐声起，几名伎人也舞了起来。

漆黑如墨夜晚，卫伉和凌不疑却在温泉行宫的正门相遇了。他挑了挑眉，终究没忍住，开口调侃道“来找裕昌”

凌不疑已年满十四，文帝为表对他的爱重，早已为他建好了府邸，他便没有什么理由留宿宫中。所以与裕昌单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除了家宴和偶尔在长信宫能见到外，凌不疑寻不到机会与裕昌单独见面。

凌不疑目不斜视，淡淡道“大婚前还要见三公主，小卫将军未免太迫不及待了。”

卫伉被说的脸红，只能轻咳一声，道“走了”

说着抬脚就走，凌不疑也不迟疑，紧跟其后。两人寻到行宫内官，得知三公主和裕昌在另一处殿阁也不耽搁便往那去。只是两人还未进门便听见里头的鼓乐之声，俱是眉头一皱。再进去一看，三公主正举着酒盏摇摇晃晃的打着节拍，裕昌已经离开席位，半躺在下首的阶梯上看伎人歌舞，时不时还叫两声好。

卫伉再看那几个精壮的伎人，心头没由得一阵火大，大喝一声，“都给我退下。”

这一声惊得乐声停滞，伎人也慌忙跪地行礼。

三公主寻声看去，见是卫伉，朝他招手，笑道“阿伉，你来了，陪我一起看。”

卫伉本有满腔怒火，但被三公主娇软软的一声，给熄的干干净净。他只能叹了一声，来到三公主身边，道“少喝些，当心头疼。”

三公主答应着，又喝了一杯。卫伉无奈，朝底下的伎人道：“都退下。”

凌不疑早已把裕昌抱起，淡淡道“我送女莹回去。”

卫伉点点头，看着倚在他怀里撒娇的三公主，他确实分不出精神顾裕昌。

夜风微凉，裕昌因饮酒觉得火热热的身子，舒服了不少。她磨蹭了几下，睡得不是很舒服，不由嘟囔道“硬硬的”

凌不疑一愣，随即宠溺一笑，带着裕昌回屋。刚一把人放下榻，裕昌就滚到榻里。凌不疑替她脱下鞋袜，正欲将她的外裳除去。却被裕昌抓住了手，她低声道“子晟”

“嗯”凌不疑答应一声，用空着的那只手将裕昌散乱的发丝勾回耳后。

裕昌看着眼前俊美的少年，她想到那日出现在她及笄宴上的凌不疑，绯红衣袍黄金带，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看她。个子又高容貌又美，就像从天边云彩下飘来，满室的烛火珠玉被他盖过去了，在场不知多少贵妇贵女被他吸引走了目光。一如当年她成婚后进宫拜见的那一日。她突然有些颓丧，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缓缓松开手，道“我要睡觉了”

“女莹，你怎么了。”凌不疑不明白裕昌的一时高兴和突然黯然。他捧住裕昌的脸，柔声询问，“谁惹你不高兴了吗？”

裕昌摇摇头，不肯说话。凌不疑也不好多问，只能道“我去唤人准备醒酒汤。”

裕昌呆呆的被凌不疑安置在榻上，她蜷缩成一团，心里却止不住的发冷，她其实一点也不想长大，越接近那个时候，她就越害怕，说不出口的害怕。自己倒霉，短命郎婿也很倒霉一样成了命运的牺牲品。毕竟如果他不死，自己虽然喜欢凌不疑，但也不会做出像三五公主那样的事情，至多只是想想而已。可命运让他死了，自己就有机会正大光明的嫁凌不疑，大母也有足够的理由，借自己增加汝阳王府的权势。所有的一切都是从短命郎婿之死开始，但现在自己没有嫁人，依照太后对自己的喜爱，就算不按照原本预想的嫁霍无伤，自己也绝不可能嫁给那个短命鬼，一切都改变了。

凌不疑端着醒酒汤回来时，裕昌已经迷迷瞪瞪的要入睡。他轻呼几声，“女莹，女莹。”

裕昌极力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团模糊的影子，她似乎真的醉了。她喜欢凌不疑什么，有权有势，有相貌。人人都喜欢他的这些，自己也喜欢不是很正常嘛！凭什么他就欺负自己。她一把握住凌不疑胳膊，把人往面前扯。

想凌不疑十岁那年开始习武强身，不敢说以一当百，但一个裕昌如何是他的对手。可本该巍然不动的他，却舍不得裕昌此刻的亲近。他喜欢裕昌的温柔，喜欢她对自己的温暖，所以不会拒绝裕昌的任何举动。凌不疑任由裕昌把自己半拽到榻上，任由那青葱般的指尖拂过自己的脸，凝脂般柔滑的雪色春光乍现在他眼前，在他微微失神的刹那，唇上已经有了温热触感。

裕昌真的昏头了，但她不后悔，这辈子她就昏这么一次，以后她还做那个端庄贤良的裕昌郡主。她要权势，要自由自在不被主宰的生活。所以凌不疑注定只是她的锦上花。但事情的发展往往超出裕昌的预料，她浅尝即止，而凌不疑明显不是这样。他突然一把握住裕昌的手，修长的有力的五指将她牢牢掌控。裕昌双眼朦胧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抓住自己。

“女莹，你先招惹我的。”

这是裕昌陷入沉睡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不知道是酒醉，还是不想继续接下来的事，她十分干脆的睡着了，把凌不疑搁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天早上，天光乍亮，裕昌睁开双目，缓缓起身。昨夜实在喝的有点多，早知道就不喝了。她敲敲脑袋好疼啊，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喝那么多酒了，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裕昌正欲掀开锦被起身，但很快她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与她的外裳散落在地的还有一件玄青色长袍，明显是男子的衣裳。还有那碎成两半的玉簪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不记得了。她僵硬的转头看去，才发觉身旁还睡着一个人。

裕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起身，穿上衣服跑路的，她只知道自己的脸色很难看。尤其是遇到院门口凌不疑的两个护卫时，这一名年纪稍长的护卫，一位方下巴的少年护卫。两人见裕昌从院内出来，本能的要去行礼，但那年纪稍长的护卫懂眼色，又急忙拉着身旁人一起背过身去。裕昌见状，也不知作何表情，只能一个字跑。

那名少年护卫终究是年纪小心里藏不住事，忍不住问道“大兄，何故要拉我，给郡主行礼不是应该的吗？”

他话音未落，那名年纪略长的侍卫无奈地手指着一个方向，道：“阿飞，你往那看”

梁邱飞顺着兄长的手指的方向看去，自家少主公正在整理衣襟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俩，他不禁有些头皮发麻，“大兄，昨夜……”

“闭上你的嘴”梁邱飞很有幸的先是挨了自家兄长爱的巴掌，后是被兄长爱的教育。这下他明白了，原来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太明白。

裕昌回到从自己的殿阁跑出来，自然无处可去。于是只能挤到昨日诱她喝酒的罪魁祸首三公主这。她本来担心三公主会多问，但早在卫伉从三公主的殿阁出来的那一刻，她也明白过来三公主自己都顾不过来，根本不会关注到她。两人主一对视就是尴尬一笑，只能匆匆梳洗了，便往前殿用膳。

几个小的虽然奇怪卫伉和凌不疑的突然出现，但也没有多问。只有四公主盯着三公主颈间的红点，好奇地问道“三姊，你脖子上怎么红红的”

三公主拼命拉扯衣裳遮住脖颈，磕磕巴巴的道“蚊子咬的。”

秋高气爽的时节哪来那么多蚊子，咬的三公主满脖子包，四公主年纪小也不懂，只顺着三公主的话，“三姊和我睡吧，我那里没有蚊子。”

三公主刚要张口一个好字，卫伉满含笑意的眼神就飘到她身上，一字一顿道“殿下，今夜臣亲自，给殿下熏蚊子，怎么样。”

三公主手一抖筷子落在案上，面红耳赤。四公主不明白三公主和卫伉之间的一来一往，只知道自家阿姊和姊夫感情好，所以拍手应道“好啊！三姊就让三姊夫给你熏蚊子吧。”

知道内情的裕昌不地道的笑了，可没笑两声，就听五公主问道“阿姊，你的耳坠少了一个。”

裕昌下意识的摸了摸耳朵，果然是只有一个耳坠。她想到今早的事情又窘又羞，正不知如何回答时，凌不疑凝视着裕昌，眼底全是温柔笑意，道：“我好像在哪瞧见了，等找到了，我给女莹送去。”

裕昌满脸红涨，别过脸，“不必了，丢就丢了”

凌不疑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下来，轻声道“女莹最是念旧，怎么能说丢就丢。”

裕昌极其敷衍的一笑，目光与凌不疑对撞的瞬间她便移开。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她都当不知道，只要她不承认谁还能逼她不成。

裕昌的想法很好，她也成功做到了，凌不疑在三公主大婚前没能堵到她。但在离开都城前成功在长信宫见到了她。文帝带着后妃及皇子公主照例来送卫太后，卫太后难免有话嘱咐。这次不一样的是已成婚的都留了下来。其他年纪小的只嘱咐了几句便都让出去，裕昌和凌不疑也在其中。刚一出殿门，四五皇子勾肩搭背的一起去偏殿下棋，四五公主去庭院玩，还喊裕昌一起。裕昌刚准备答应，就被凌不疑抢先一步给拒绝，说有事找裕昌。四五公主表示理解，然后手牵着手离开。

现在这里只剩下裕昌和凌不疑，裕昌低着头不说话，凌不疑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偏殿去。裕昌又急又恼，一边掰扯着对方的手，一边郑重以对，“做什么！凌不疑你松手。”

凌不疑像是听不见裕昌的话，只自顾自的拉着她向前走去，在转过几弯宫廊后，两人来到一间无人宫室。凌不疑把门一关，这才松开手。

裕昌揉了揉手腕，骂道“你干嘛，好好的拉我做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躲我”

一句话把裕昌噎住，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淡淡道“没有为什么，我长大了。自然不能和以前一样跟你随意玩笑。”

凌不疑愣愣地道：“那晚……”

他话刚起头，就被裕昌捂住嘴巴。裕昌红霞一片，咬牙切齿地道“你不许胡说。什么那晚这晚的，我什么也没干。”

她见凌不疑愣在原地，一副受到打击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是谁欺负了他不成，做出这个样子来。她松开手，随口一说，“我没吃亏，你也没有。所以什么那晚这晚的，干嘛搞的那么正经。”

那天她回去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己全身上没有痕迹，也就少了一个耳坠。实在当不得把柄，自然也不怕凌不疑把事情闹大。

殿外树影姗姗映在窗栏上，仿佛一幅清雅至极的水墨。风过，发出沙沙的响声，但殿内明明一丝风都透不进来，可凌不疑还是觉得冰冷彻骨。没吃亏，所以裕昌把自己当什么了。他忽然生出一股凄凉之意，忍不住道：“女莹我以为这么多年我们是有感情的。”

裕昌看着他，目光中满是不解，“当然有感情，我当时帮你，这些年照顾你。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朋友，好轻飘飘的一个词，多年的一切，最终只以朋友来解释。凌不疑眼底闪过一丝凌厉微光，“要是我不想跟你做朋友呢”

裕昌神色骤冷，嗤笑道“随你，我就当这几年白费心了。”

凌不疑咬了咬牙，苍白着脸道：“女莹，我不想要做朋友。”

“那你想做什么”裕昌声音陡然上升，反驳道。

凌不疑僵硬在原地，咬紧牙关不肯开口。在僵持不下后，裕昌先缓下气势，柔声道“我做了让你误会的事，我道歉，对不起。”她握住凌不疑的手，直视着他，“子晟，我把你当做弟弟，最好的朋友。你当年被接进宫中抚养，有父母如同没父母，和我这个无父无母的没什么区别。所以我照顾你，和你一起玩，就像照顾那年无依无靠的自己一样。”

凌不疑始终未曾移动双目，一瞬不瞬地凝视裕昌。明亮似星的眼眸，却叫人心里发寒，“你这是可怜我”

裕昌虽然对他的生气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郑重的解释，“一开始是可怜吧，但后来我们也算交心的朋友。”其实一开始她是想讨好来着，毕竟和凌不疑打好关系百利无一害，他这种有权有势的和自己这个孤女相比，鬼都知道谁轻谁重。

“我不需要你可怜，你出去”凌不疑突然怒声道

裕昌柳眉轻蹙，“子晟”

“出去”凌不疑指着门口，再次喝道

裕昌这下也生气了，叉着腰气鼓鼓地道“我真不知道你在生什么气，你觉得我轻薄了你，那我给你道歉。”她停了停，撇撇嘴，“但你又不是女娘，不知道你在纠结什么，难不成还要我为你负责。”

“文子忻”凌不疑扬声一喝，大有要动手的架势。

裕昌从未见过凌不疑直呼自己的时候，他从来都是女莹女莹的叫，好声好气的和自己说话。她的怒气也压抑不住，推了一把凌不疑，道“凌不疑你发什么疯，我说我们是朋友，你说不想跟我做朋友。那你想做什么，难道是想欺负我，让我离开都城凄凉一生吗？”她说着说着就想到上辈子的事情，不禁热泪盈眶，哽咽道“我凭什么要被你欺负，哪怕你得陛下喜欢，也不能这样欺负人。我已经很乖了，没有挡你的路。明明是你自己心眼小还欺负人。”

凌不疑此时顾不上生气，只闻裕昌哭声心碎不已，忙解释道“女莹，我……”

裕昌现在哪听得进去他的话，只把人推开就跑。凌不疑想要去追，但脚却被死死钉在原地。他无法回答裕昌的问题，他不想做裕昌的朋友，那他想做什么，他也回答不上了，他只知道不想做朋友，想要裕昌永远只关注自己一个人。

裕昌哭着跑回屋子，这事瞒不住卫太后和阿然，在得知是因为和凌不疑吵架以后。卫太后多了些想法，裕昌和凌不疑算的上青梅竹马，如果将来在那件事情上裕昌后悔了，裕昌嫁给凌不疑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怕将来的事情不好说。

凌不疑神情落寞地回了长秋宫，被文帝他们知道，都只说小孩子吵架几日就好了。但没想到直到裕昌随卫太后离开，凌不疑和裕昌都没有和好。两人连送行那日都是冷着脸不肯多说一句话，文帝和越妃絮叨，裕昌小孩子脾气大，和越妃一样。气得越妃暗地里拧了文帝好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