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盛纮在顾廷晴那里吃了排头，心情很是不爽，回了盛家，便开始砸东西，还无故罚了几个女使，卫恕意想去劝阻，也被盛纮训斥，让她出去罚跪，然后抬了一个菊芳的女使做小星，那菊芳生的杏眼桃腮，眉目含情，虽远不及顾廷晴和卫恕意貌美，可胜在青春水灵，比之顾廷晴多了几分柔媚，比之卫恕意又增了几分灵动，盛纮很是喜爱她。

明兰冷眼瞧着这一切，心底却很是不满，和盛徐氏也有抱怨，“祖母，爹爹这算什么，他那大娘子娇柔做作，就拿我母亲出气。”

盛徐氏倒很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对她的疼爱倒比自己的亲孙女如兰还要多，“你爹爹被那矫情的贱人勾着魂，你不必很在意，当初我就说了，那顾廷晴娶不得，不说别的，母亲是勾栏出生，便已是大忌，夫君死了不肯殉节不肯守寡，反倒改嫁，无贞无行之母，如何教的出一个本分守德的女子？你只让你娘忍耐下来，她越是闹腾，这正妻主母之位也迟早是你娘的！”

明兰也只能点头称是，若说起那顾廷晴，可真真就是命好，原本母亲是秦淮河的花魁，父亲只是一个北疆的千户，这身世比卫恕意好不到哪里去？甚至在婚嫁上，会因为头牌母亲，还不如卫恕意这个耕读之家的女儿好嫁，可奈何她的亲爹为了救当时还是宁远侯世子的顾偃开，挂了！

顾偃开为了照顾这对母女，竟私自在北疆娶了燕雪蘅做大娘子，顾廷晴就这样靠着亲爹的命，成为了侯门嫡女，过上了金尊玉贵的日子，且又凭着一副好皮囊，被自家便宜爹爹一见钟情，成了他的大娘子，也成了自己的嫡母。

可盛纮哪里对不住她？成婚的几年和她也是恩恩爱爱，一个通房妾室都没有，后来也不过是让卫恕意做外室，隔三差五来看一看，除了给钱给个小宅，什么都没有。

明兰认为盛纮对顾廷晴的尊重，已经超越这个时代，百分之九十五的男人，隔壁的盛绍，十几个小星，王若弗闹了之后，还不是接受了，哪里如那顾廷晴，直接出家做了女冠，偏又不走的彻底一些，还要在俗世和盛纮有个夫妻名分，这不就是占着那啥不那啥吗？

盛徐氏也想过，直接休了顾廷晴，扶正了卫恕意，可一来宁远侯府不好惹，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盛纮不愿意休妻，盛纮很喜欢卫恕意，喜欢卫恕意的温婉美丽，喜欢卫恕意的贤德柔顺，可喜欢不是爱，真在他心头扎了根的是顾廷晴，尽管他有时也会嫌他过于傲气，不知低头，可顾廷晴的才貌双绝，名门贵气才是他觉得身为正妻该有的品质，休弃了顾廷晴，意味着两人再无半点破镜重圆的希望，盛徐氏身为嫡母，当然可以强行休妻，可盛徐氏疼爱自己，是人尽皆知，喜欢卫恕意，也是人尽皆知，定会以为卫恕意蛊惑了自己，生出厌恶，反手另娶一个名门贵女，还不如保持现状，不尴不尬的做一个平妻，反正这正妻在玉清观那里待着，她母亲和正妻也没多大区别，只等顾廷晴将人生的机会挥霍的所剩无几，盛纮的情意也被消磨。

归根结底，这罪魁祸首也是秦衍云，若非当初她引得顾偃开生了情愫，也不会导致顾偃开欠下了恩情，不得不娶一个带着孩子的倌人做大娘子，那顾廷晴也不会成为侯门嫡女，之后又另嫁了一个姓顾的，和官家将当年的静安皇后之子杀死，让那林氏翻身做了公主，自己的祖母还有亲娘却被她祸害的只能委屈度日，从今以后，自己儿子可千万不能娶带有秦家血统的女人，那可是祸害八代，当然更不能娶带有林家血统的。

……

玉清观，顾廷晴望着门外的少年，“我和墨儿是去徽州，你还要考试，跟着去也未免不妥……”

“娘，四妹妹再懂事，毕竟是个小孩子，又是娇生惯养的小翁主，许多事难免需要照料，再说那也是我亲外祖父的牌位，我总要见一见……我去了徽州，也可以读书……”长柏恳求顾廷晴，他这次也是被盛纮托付而来，盛纮的意思，貌似也很怕顾廷晴在徽州天高地远的，做了什么对不住他的事，反倒不美，自己在一边劝说着，说不得顾廷晴也心软了，愿意回来，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也是，自从华兰之后，顾廷晴似乎对他也开始冷淡起来，反倒对墨兰格外热情，尤其是这次去徽州，墨兰都愿意跟着过去伺候，若是自己再装作不知，他也不知道，母亲还会不会是他的母亲了。

墨兰瞧着盛长柏在那里求的恳切，也开口解围，“师父，就让二堂哥跟着去吧，总之也有个人帮着照料，算是全了二哥哥一片尽孝之心，现在离赶考还早着呢！”

顾廷晴犹豫了半厢，才点头应了这事，她对这个小徒弟倒还真是很感动，此次去徽州，祭拜亲父，也是顾偃开的意思，既让她尽孝，也让她去其他地方散散心，和亲父的族人走动一番，三来也是帮着相看一番唐家的庶女，看看是不是能让自家那不争气的堂弟顾廷烨浪子回头的好姑娘。

长柏要跟着，那便也一同去吧，只愿路上莫再出什么幺蛾子，顾偃开和燕雪蘅也打点好了一切，盛纶和林噙霜也派了好些擅长打点住宿的仆婢跟着，一路上车马船只倒都还算顺遂，顾廷晴和墨兰说说笑笑，长柏倒被冷在一边，刚要为父亲说几句话，就被母亲恰到好处的转移话题，这让长柏很是无奈，心知母亲是故意留着台阶，又恨父亲曾未管住自己，或者又何苦这般尴尬，车一路行驶，长柏还是决心要开口，至少要告诉顾廷晴，盛纮痛改前非的决心。

“母亲，爹爹这些年也想明白了，自个儿是很对不住你的，母亲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也并非过分的事，他也在为卫氏物色人选，只等母亲回家，便让卫氏改嫁，菊姨娘也放回去，从此守着母亲一个人过日子……”

墨兰听到这话的神色很是尴尬，顾廷晴则是一声冷笑，“长柏，长辈之间的事，你不必在意，无论怎么样，他是你爹爹，我也是你娘，为了你们，我们不会视对方如仇人，但也仅止于此，我如今走得道，和你父亲不一样，你叫你父亲不必如此作态，我和他分开，全是他自个儿的错，不在于任何女人，他大可不必如此！”

盛长柏还要再说，墨兰却帮着搪塞他，“二哥哥，我一对龙凤镯丢了，帮我找找那个镯子。”这般生拉硬拽，他也不好拒绝自家堂妹的要求，只要硬着头皮离开，不料墨兰却冷然道：“二哥哥可是真心为师父着想！”

长柏头回见一个六七岁的小孩也这般疾言厉色，自也是道，“母亲是生我养我之人，自然是要为她去想！”

“既然你为她想，那就不该再提三叔叔，师父做了女冠，脸上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多，她从未有这般自由，你何苦去触她的霉头？”

“四妹妹，我爹爹他真的改了，他只是做错了事……”

墨兰听着长柏这话，觉得几分好笑，“二哥哥，若你成婚之后，你的大娘子，和你成婚之后，在外面做出不才之事，还有了孩子，被你捉奸之后，才表示和外面的情夫断了，安安分分过日子，你可会原谅她，和她好好过日子？”

“这？”

“这什么？你想说你是男人，师父是女人，所以不能和你等同？你忍不得的事，师父就得去忍？”墨兰将长柏问的哑口无言，长柏也是回答不上来，墨兰又道：“二堂哥，你若是不想伤了母子情分，就不要再提让回去的事，正如师父所言，无论三叔和师父是不是夫妻，他们也总归是你爹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