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这一次，防风邶终于带着阿念来到了他曾向阿念许诺过的葫芦湖。

葫芦湖，顾名思义，就如名字一般，形状如葫芦一样的湖泊，位于一处幽静的山林间。阿念坐在毛球的背上，她张开手臂迎着风，脸上笑容甜美。防风邶害怕她会栽下去，手从她腰间将她搂在自己的怀中。阿念回头对防风邶笑着说。

阿念（皓翎忆）你可是多次说过要带我来葫芦湖，今日总算是带我来了。

防风邶将头埋在她的颈项边，说。

防风邶这次，没有任何人来打扰我们。

说着，便在阿念的眉心处落下一吻。阿念也在防风邶的眉心处吻了一下，然后笑嘻嘻地看着他，两人相视笑着。毛球晃了晃，鸣叫了一声，声音很是不满。防风邶伸手拍了一下它，毛球才老实下来。

阿念（皓翎忆）毛球生气了。

防风邶依旧搂着阿念。

防风邶它不敢。

毛球暗暗翻了一下鸟眼，然后往下飞去，它带着两人落到了葫芦湖的岸边。防风邶先下去，再将阿念从毛球的背上抱了下来。防风邶拉起阿念的手，面向葫芦湖而去。

防风邶等到晚上，葫芦湖的景色才是最美的。

阿念点点头，靠着防风邶的肩膀，目光静静地看着湖面。

阿念（皓翎忆）防风邶，我们要是一直可以像现在这样，安静的待在一起就好了。

防风邶看了一眼阿念，他笑了笑。

防风邶这种日子，是短暂的。

他伸手揽住了阿念的肩膀，手轻轻揉着她的肩头，好像是在安抚她。

阿念抬头看向他，笑着说。

阿念（皓翎忆）即便短暂，那我也愿意和你待在一起。

平静了一会儿，阿念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猛的抓住了防风邶的手，说。

阿念（皓翎忆）你上次，为了救我，是不是已经没了一条命？

阿念面露忧虑，防风邶愣了愣，他随即淡然笑道。

防风邶无事，你忘了，我是九命。

阿念心口一酸，她很是心疼的去抱住了防风邶。

阿念（皓翎忆）不行，我不管你有几条命，但请你一定要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别人，就对自己的性命满不在乎，知道了吗？

防风邶抚了抚阿念的背，说。

防风邶你不是别人，你是我想要娶到手的妻子。

阿念放开防风邶时，她已经泪流满面。防风邶伸手去擦掉了她脸颊上的泪珠，他双手捧住了阿念的脸，温柔地抚摸着。

防风邶阿念，我已经想好了，也准备好了。不知道，你是否还愿意嫁给我？

阿念点点头，破涕为笑。

阿念（皓翎忆）我愿意！

防风邶眼中有欢喜，也有悲伤，他再次问道。

防风邶即使结局，注定我们不能长相厮守，你也愿意？

阿念（皓翎忆）愿意。

阿念心里一酸，又一滴眼泪从眼中滑落。防风邶又郑重问道。

防风邶如果，我战死，你该何去何从？

这是在试探她吗？阿念微愣，她心情复杂着说。

阿念（皓翎忆）如果你死了，我便为你余生身着缟素，头簪白花。我会永远记住，我的夫君，他是你相柳，是辰荣忠肝义胆的将军！

防风邶听完她的回答，再也忍不住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他忽然在阿念的耳畔发笑，听不出他的笑声是悲伤，还是喜悦。

防风邶我逗你呢，你认真了？

阿念气恼，一把推开了他。

阿念（皓翎忆）你怎么这样啊？害得我为你哭得这么伤心。

防风邶为她擦掉了眼泪，说。

防风邶我舍不得离你而去，也舍不得让你为我守寡，所以娶你这件事，我还得再考虑考虑。

阿念气鼓鼓地侧过身去，他居然又骗她。

阿念（皓翎忆）那你上次在轵邑城里都答应得好好的，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防风邶从阿念的身后去抱住了她。

防风邶反悔了，我收回当时的话，我不敢轻易娶你。

阿念吸了吸鼻子，她勉强笑着，说。

阿念（皓翎忆）行，不娶就不娶吧！你要是不娶，我回皓翎后，就随便找个人嫁了。

防风邶轻笑，在她的颈项间蹭了蹭，很不舍，但又不得不舍。

防风邶只要那人对你好，我会祝福你们的。

阿念震惊，她竟想不到防风邶当了真。可她也只是想让防风邶着急，让他松口娶自己而已。这些有这么难吗？阿念从他怀中离开，她转身看着防风邶，有些不可置信。

阿念（皓翎忆）你……你当真又要放开我？

防风邶低着头，沉默着。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等到了晚上。一轮皓月从湖泊对面升起，月影婆娑着倒映在湖面上，连湖泊都被明月铺上了一层层晶莹的光泽，晚风拂过湖面，泛起涟漪。阿念的脸颊上的泪，被风吹干，在她脸上留下了泪痕。

明月散发出的清辉，笼罩着湖岸的两人。少女透过月光，含情脉脉地看着少年。少年也抬起了头，一双眼眸，如一潭清水，那潭清水照映着少女那张像花苞初绽的娇俏的脸，很是温柔。她在等他的回应，而他最终选择沉默。

阿念抿着唇，得不到回应地她，心里开始失望。她凄然一笑，然后看向了湖面上那轮圆月。

阿念（皓翎忆）罢了，我也许早该明白的。是我自己一味地执着着你，明知你到头来不会答应，我还是不死心的要和你纠缠不清。现在看来……

阿念深呼吸，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释怀了。

阿念（皓翎忆）我是该考虑着，放手了。

阿念闭上眼，任由微风拂面。就让风把这一切执着都吹散吧！

防风邶怅然，心里哀叹：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这一身责任，他和阿念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她会不会是他的妻，而他会不会是的夫？他们会不会走到最后，共赴白首？

阿念看向防风邶，平静道。

阿念（皓翎忆）既如此，这葫芦湖一游，就当是作为我们最后的告别吧！

防风邶沉默着，看着她。阿念又说。

阿念（皓翎忆）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我相信哥哥和姐姐那边，会一切顺遂，哥哥会得到他想要的，而姐姐也会回皓翎，和璟定亲。而我，也准备回皓翎了。

防风邶心潮起伏，他忍不住伸手去拉住了阿念的手，问。

防风邶那你之后，打算一直待在皓翎了？

他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他是否还在期待着阿念对他不会多么的决绝，对他还有一丝留念。

阿念看了看防风邶拉着自己的手，她想要抽离，可心里的不舍，让她一直就让防风邶拉着自己，她苦涩道。

阿念（皓翎忆）我啊，陪哥哥这一路，几经波折，风风雨雨地走来，有些累了。我想去过我自己想过的日子。

防风邶心里失落，他慢慢松开了阿念的手，苦笑道。

防风邶行，很好，很好……

她就真的那么决绝？可这不正如他所愿吗？放手让他再无牵绊。

他也可以安心去为辰荣赴死，再也不用担心谁会为了他的离去而难过。

皎洁的月光之下，两人同齐转身，往彼此的反方向走去。阿念一步一顿，一步一回头，她还在期待着防风邶会心软，会忽然转回身来，跑过来将她抱住，然后在她的耳边说：“就算是死，也不会放手！”

可看着防风邶的身影，越走越远时，她仿佛都听到了自己的心碎声。阿念凄笑着默默流起泪，她还在盼着什么呢？

等防风邶回过头时，葫芦湖岸已经没了阿念的身影，他靠在一棵树旁，一个人开始笑了起来，他身子随着笑声摇摇欲坠，簌簌直颤，葫芦湖岸全是他悲痛欲绝的笑声。

他开始为自己不甘心起来，他悲叹命运的不公。这种爱而不得,痛而不忘,放而不舍,失而不甘的感觉，又有几人能尝到的滋味。

防风邶如果有下辈子，我不再是辰荣军师，你也不是皓翎王姬，我一定和你长相厮守。

防风邶对着湖面喃喃自语，好像是透过清澈的湖水看到了阿念一样。可刚一说完，他就开始悲观起来。

防风邶我没有下辈子，我们没有下辈子。我和你之间，就到此为止了。

他瘫坐在地上，身为九命相柳，他生平第一次这般颓丧。他知道自己的命，所剩无几。若再舍命为阿念解了蛊，他就真的没剩下几条命了。再者，就算他的命再多，也难从千军万马中为自己留下一条命来。防风邶目光停滞在湖面上，在微风下，一圈一圈的涟漪荡开，随着转瞬消失，湖面恢复平静。他似乎在转瞬即逝的涟漪上，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他也会像这涟漪一样，慢慢消散去吗？

阿念这一路魂不守舍着，等她从悲伤中出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一个陌生的镇子外。

她进到了镇子里，雇了辆马车，马夫驾着马车离开了这个镇子，往东南方向行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