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夜深人静之时，阿念去找了防风意映。蓐收还在辰荣山，等着阿念答应他一起回皓翎。防风意映也还没有离开辰荣山，在阿念找上她时，她正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寝殿外的走廊里，望着天上的明月，发着呆。

防风意映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回头看向了阿念。

阿念在她的身侧坐了下来，说。

阿念（皓翎忆）这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坐在这儿干什么？

防风意映对她微笑着颔首。

防风意映殿下不是也没有睡吗？

阿念嘴角扯起一抹笑意，她也看向了夜空里那轮明月。

阿念（皓翎忆）我想着哥哥明日要去泽州，凶多吉少。我就睡不着。

防风意映听着，开始失神。她心里想着蓐收要带阿念回皓翎，是不是就代表着日后就很难再和蓐收再相见。防风意映心里自嘲一笑，暗自叹气。她在想什么呢，蓐收迟早都会离开，而且蓐收对她也没有别的心思，一直都是她自己自作多情了。如今他要回皓翎了，她也该放下了才是。

阿念看得出，意映脸上浮现的忧伤。她笑了笑，说。

阿念（皓翎忆）意映，你帮我个忙。

防风意映看向阿念。

防风意映什么忙？

阿念没有开口，她默默地拉起防风意映的手，轻手轻脚地来到了蓐收的寝殿外，她们站在蓐收寝殿的窗子外，看着里面正在熟睡的蓐收。阿念小声对防风意映说。

阿念（皓翎忆）你帮我把他先带回皓翎吧。

防风意映听了她的话，不免惊讶。

防风意映什么？我……我怎么带他回皓翎？

阿念没有说话，她食指和中指合并，放到唇边。阿念闭上眼，凝神念咒。

咒语从她嘴中飞出，如点点星光，萦绕指尖。阿念睁开眼，手指指向了熟睡中的蓐收，咒语形成了一缕缕金丝，流动着泛着一点点的金色光斑，飞入了蓐收的身体里。

防风意映瞪大眼，诧异道。

防风意映你这什么法术？

阿念（皓翎忆）一种可以让人暂时陷入昏睡中，对外界没有任何感知的术法。

防风意映赞叹。

防风意映这么厉害，那我日后可以向你学这种咒术吗？

阿念笑着点头。

阿念（皓翎忆）当然可以。

然后，她推了推意映，将她往蓐收的寝殿里推去。

阿念（皓翎忆）但是，现在你先把蓐收这个麻烦给我带走。

防风意映用力从床上将蓐收搀扶起，阿念已经在殿外准备好了云辇，她往四周看了看，这深更半夜的，除了巡逻的侍卫，应该也没有其他人吧。她又将周围环视了一圈，好在蓐收的寝殿较偏僻，没有什么人来。宫里的侍卫一般都在玱玹和小夭的住处巡逻。等阿念往云辇那边走去时，意映已经将蓐收扶进了云辇。

意映撑着帘子，阿念对她点点头。

阿念（皓翎忆）一切，都拜托你了。

防风意映已猜到阿念此举，她让自己先带走蓐收，肯定是暂时不会回皓翎。玱玹如今正面临困境，阿念不会一走了之，抛下不管。她当然要留下来，助玱玹一臂之力。而她让意映带走蓐收，也是为了引人注意，只要蓐收不在中原了，大家都会一致认为，他已经带着阿念回皓翎去了。

阿念又同意映说。

阿念（皓翎忆）你先去轵邑城把海棠也一并带走。

意映静静看着她，点了点头。

防风意映二嫂……

听到防风意映忽然又唤她“二嫂”，阿念也没有多大反应，她神色从容地看着意映，意映有些忧心，可还是平静道。

防风意映此去泽州，你多加小心！

阿念不作声，她点了一下头。意映对她颔首，放下了纱帘。天马扬蹄，云辇腾空而起。夜色中，阿念看着云辇离开了辰荣山，往轵邑城飞去后，她才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寝殿里。阿念开始计划着，她先是取下了自己头上所有的发饰，松开发髻，将自己的头发都给用一条黑色布带子给束起，她又给自己换上了夜行衣，在脸上蒙上了黑色面纱。她收拾好了一切，才趁着黑夜离开了辰荣山。

泽州城内，有重兵把守，巡夜值班的士兵轮换着。因前阵子西炎王刚遭到遇刺，士兵们一刻也不敢松懈，他们都振作精神，在行宫外四周巡视着。

五王和七王早已睡过去，阿念飞檐走壁，躲过了士兵们的巡逻，潜入了五王和七王的暂居处。她飞跃到了屋顶上，立在黑夜之中，俯瞰着下面的一切。阿念本来打算刺杀五王和七王，可这周围到处都是士兵把守，她拿着剑的手，松了下来。如果今夜行刺失败，还可能给玱玹如今的处境雪上加霜，她脑中瞬间丢掉了要刺杀的想法。

阿念收起剑，离开了五王和七王的暂居处。她刚从城楼上飞落到泽州城外的地上，就碰到了一位老熟人。

涂山抜站在她的对面，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涂山抜你可真是吃了豹子胆，竟敢有这种危险的想法。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方才真的刺杀了五王和七王，你想想你的后果是什么？你想想你的父王，和整个皓翎国，该怎么办？再想想，玱玹如今的处境，本来就已经举步艰难，让你再这么一作，他精心谋划的一切可就因为你而前功尽弃了。

阿念轻笑。涂山抜的突然出现，她一点也不意外，她知道涂山抜这人，一直都是神出鬼没的，想去哪儿都是轻而易举。

阿念（皓翎忆）所以我放弃了。

阿念（皓翎忆）你以为我没有想到吗？

涂山抜走近她，抬手一挥，她的黑衣变成了一袭白衣，蒙住脸的黑色面纱和束起头发的黑色布带子也变成了白色。阿念惊愕道。

阿念（皓翎忆）你干嘛？

涂山抜你不是明日要去帮玱玹吗？等天亮了，你再进泽州城。难道大白天的你还要穿着那一身黑？

阿念惊讶地看着涂山抜。

阿念（皓翎忆）你不阻止我？你不是希望玱玹死吗？

涂山抜我如果阻止你，你会因此收手吗？

阿念摇头。

阿念（皓翎忆）不会。

涂山抜那不就得了。与其毫无结果的去阻止你，倒不如放你去做你想做的事。至于玱玹……

涂山抜笑着，凝视着阿念的双眸。

涂山抜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让他再多活一阵子。

阿念将头转向一旁，看着不远处的一条溪流，幽幽地说。

阿念（皓翎忆）看来你还是不死心。

涂山抜看着她的脸庞，笑而不语。随后，他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小小白瓶，递到了她的手里。涂山抜将目光投向别处，阿念抬眸，看向了他侧过去的脸。

她缓缓地接过了他手里的瓶子，她问道。

阿念（皓翎忆）这是什么？

涂山抜依旧撇着脸，说。

涂山抜灵药，你要是受伤了，用它涂上去，伤口立即愈合。

阿念偏了偏身子，想要去看到他的脸，涂山抜又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说。

涂山抜你瞅什么？

阿念失笑，说。

阿念（皓翎忆）我就是好奇，你会突然这么好心？

他不让阿念看自己此刻的神情，阿念偏要去看。她从他的身后一步一跳到了他的面前，涂山抜的脸上根本就没有任何表情。阿念撇了撇嘴，有些失望。

阿念（皓翎忆）我还从未见过你当个几回好人，好不容易见到了，却什么也瞧不出来。你是天生的面瘫脸吗？

涂山抜低头，眼眸里透着失落。

涂山抜我也时常对你笑过，何时是面瘫脸了？

涂山抜只是你从未注意过我……

这一句话，涂山抜很小声，像是对自己说的。阿念没有听清，她问。

阿念（皓翎忆）你后面说什么？

涂山抜淡然一笑道。

涂山抜我说，你的眼里只有相柳！

哪里还会轻易地注意到别人。

阿念（皓翎忆）那是自然！

涂山抜看向远处深黑的山林，脸上露着笑意，这笑容连他自己也感受不到是悲还是喜。

溪流静静流淌着，映着天上皎月，水面波光粼粼，岸边树上飘落的树叶落到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四周静谧，只有虫鸣声。

涂山抜忍不住将目光移向了阿念，她静静地立在溪流边，一身白衣裙摆被风吹散，在她的身后飘然起舞，头顶束发也随风飘扬着。

这刻，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美好。涂山抜放轻步伐，来到了她的身后，他抬手想要去抚摸她的青丝，可又将手缩了回去。他神色黯淡，只默默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阿念（皓翎忆）涂山抜。

阿念忽然转过身去，她埋着头往前走几步刚好撞上了他。涂山抜还来不及避开，就被阿念撞了个满怀。涂山抜下意识地楼上了她的腰，一阵惊慌，他只怕她一个没有站稳，会跌倒。

微风迎面而来，吹起了阿念的面纱，她姣好的面容若隐若现的现在涂山抜的眼眸里，他原本灰暗的眸子，有了一丝明亮。可他的神情还是那样冷淡，他默默注视了一会儿阿念后，就将她慢慢放开。

阿念在他那里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她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

阿念（皓翎忆）抱歉，我没注意你何时来到了我身后的，所以不小心撞到你了。

涂山抜默不作声，去到一棵大树旁靠着。两人就这么保持距离，保持沉默。一直熬到了天亮。

玱玹和小夭由钧亦护送着，已经进到泽州城，去见西炎王了。

泽州城外，玱玹的那些暗卫们躲在暗处，等候着玱玹。如果玱玹一直没有出来，他们会不顾一切的立即冲进泽州城，去救玱玹他们。

阿念从城墙之下，跃到了城墙上。泽州城的城楼上没有什么士兵驻守，那些士兵现在恐怕都在西炎王那边守着。这个时候，玱玹和小夭他们应该已经见到西炎王了吧。

阿念隐藏在一处城楼上的屋顶上，她警备着环视四周，扩大视野往城中俯视着。半天过去，玱玹和小夭，还有钧亦他们出现在了泽州城的通道上。

玱玹拉着小夭，加快了步伐，往泽州城门赶去。钧亦提着剑，一直警惕着周围。

他们正大步流星往前走着时，突然有箭羽朝他们密密麻麻地射去。隐藏在屋顶的阿念听到城中动静，她从屋顶跳到了通道里，她围着城楼，寻着箭支发出的声音而去。

几个杀手正在射箭，攻击玱玹他们。阿念侧身，躲在城楼的侧面，她目光凝视着那几个杀手，两耳听着城中的通道上的剑刃交击的声音。

她抬手，手掌上出现一把弓。阿念挽起弓，射出了几箭。城楼上通道里的黑衣人中箭倒地。她跑了出去，来到围墙边看着下面的一切。钧亦一个人正对抗着一堆杀手，玱玹和小夭已经被另一群杀手包围。小夭退开几步，手掌召出一把玉骨弓，她手一挥出现一只利箭，小夭神色不挠，拉弓搭剑，向那群杀手射去，其中一个杀手中箭倒地。其余的杀手立即上前攻击他们，玱玹拉着小夭一直将她护在身后，他手里剑锋横扫过那些一拥而上的杀手，杀手重创倒地后，玱玹又立即拉着小夭往泽州城门跑去。他们对面又出现了一群杀手，挥起剑朝玱玹和小夭冲去。小夭举起弓，挡住了那群杀手挥下来的剑锋，她迅速弯下腰去，玱玹挥出剑气将那群杀手击倒。

刚刚被玱玹打倒的那批杀手，又站了起来。他们立即向玱玹和小夭围攻了上去。城楼上的阿念拉起弓，又射了几箭，杀了快要伤到玱玹的黑衣人，刚要再射出下一箭时，就有一支冷箭，从她耳畔穿射过，锋利的箭矢割断了她的一缕青丝。阿念挽弓，猛然转身射向了偷袭她的人。

箭支疾速发出，从那人肩头穿过去。

一袭黑色斗篷，将那人罩着。可他没有蒙面，阿念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是防风邶，他还在和五王，七王沆瀣一气。因为阿念蒙着脸，对方并没有认出她。防风邶再次对着阿念拉起了弓，阿念掌中蓄力，戒备着。

噌——第二箭从防风邶的弓弦上射出。阿念使出灵力，挡住了那支箭，哪知那支箭羽的冲击力竟然会很强烈，直接将阿念重创倒地。阿念捂住发痛的胸口，一口气差点没有喘上来。防风邶突然捂住了心口，他目光惊愕地看向地上的人，立即就朝她走去。防风邶收起弓箭，一手将地上的人硬拽了起来，他扯下了阿念的面纱。

防风邶你！

防风邶又气又心疼。

防风邶你知不知道，若不是因为蛊，你恐怕已经死在我的箭下了。

阿念低着头，委屈巴巴着。防风邶去握住了阿念的手，想到刚才自己伤了阿念，他已经将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他现在没有任何心思去想着取玱玹的命，而是担心眼前人。

防风邶怎么样？疼吗？

防风邶体内的灵力全都汇聚到了手心，灵力从他的手心融入了阿念的手心，灵力从她的手臂蔓延着，流进了她身上被创伤的地方。阿念在他的灵力治疗下，身上的伤痛转瞬消退。

阿念连忙将手从防风邶的手中抽离。

阿念（皓翎忆）你干嘛又消耗这么多灵力，我没事的。

防风邶射出那支箭，我可是用了好几层力。

阿念心里一惊，她开始暗自庆幸，还好她及时用灵力挡了一下，不然她今日恐怕真的会被防风邶一箭穿心而死。

阿念又去到围墙边，看着玱玹和小夭他们那边的情况。杀手越来越多，玱玹和小夭两人互相点了一下头，小夭再次拉起弓箭，玱玹在她的箭头上加持了法力，小夭迅速转身，将箭射向了西炎王暂居的府邸方向。箭射到府邸上空时，变成了无数支箭，向下射去。箭支惊动了那些士兵，士兵们对前阵子发生的刺杀，还心有余悸。立马就警备起来，当即大喊：“有刺客！”天上密密麻麻射来的箭，半空就如烟灰般消散。统领带着士兵进入了正厅，对西炎王说：“陛下，有刺客行刺，臣等来保护陛下！”

西炎王身旁的侍者挥了一下手，统领立马和士兵们退向了两侧。涂山璟和赤水丰隆一早知道玱玹和小夭要来泽州，两人实在担心，便也跟了过来。这会儿，正在两人看着西炎王下棋。璟听到有刺客行刺，立马就坐立不安起来，他连忙起身向西炎王作辑道。

涂山璟（叶十七）陛下捉拿刺客要紧，晚辈告辞！

赤水丰隆也跟着作辑。

赤水丰隆晚辈告辞！

西炎王手里拿着棋子，看着棋盘，点了头。

西炎王去吧！

两人匆匆离开后，西炎王满意地点点头，一手棋子落到棋盘上，一边赞道。

西炎王不错啊，借力打力。

璟和丰隆出了西炎王暂居处，走在城中的通道上，碰到了离怨正带着一群士兵，向他们正面而来。丰隆问离怨玱玹和小夭的情况，得知他们已经平安离开后，赤水丰隆和璟才松了口气。然后，两人就离开了泽州城，去与玱玹和小夭他们汇合。

阿念一直在城楼上默默守着，看着小夭和玱玹安全了，她才随防风邶离开了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