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郑南衣142（加更3）

宫尚角其人，看着冷漠极了，万事万物皆不放在心上般，好像天生就是个没什么感情的冰坨子。

但偌大世界，总有人能读懂。

藏在那片冰原之下的是宫尚角对所在意之人，热烈丰沛的情感。它或许隐匿得极深，却绝不比任何宣之于口的真情逊色。

宫远徵能看见，所以他义无反顾地追随。

郑南衣能看见，所以她曾有过心许百年的痴念。

她以为自己已经将这个念头彻底抹除，但直到今夜，直到看见他用最坚定的眼神许下一生相护的誓言，直到随他一路“亡命天涯”。

郑南衣发现一个让人心惊的事实，从前的一切宛若死灰复燃，野草吹又生。

想起今夜种种，她不由轻嘲，这长夜，是何其荒谬啊。

守在月宫入口的金复第一时间就注意到远处的不对劲。即使只是模糊的一个轮廓，他也能辨认出夜色中狂奔的身影是角公子。

金复不知道是谁能逼得角公子这般，但他立刻便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实在不是他只关心角公子，他其实也看见了紧随其后的郑南衣。但一直到宫尚角真的在他眼前落定，金复才敢相信他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角公子牵着郑姑娘的手。

不是抓刺客那种擒手反扣，不是扶起老弱妇孺那样托着手臂，而是牵着手，夫妇般十指相扣的牵手。

金复只用了一息的时间去反应，然后他解下缆绳，待角公子和郑姑娘踏上小舟那一刻，便执桨迅速朝前划去。

身为侍卫，他只需要永远守卫角公子，至于那些不可窥探的秘密，都会永远烂在他的肚子里。

宫尚角站在郑南衣侧前方，挡住自水面升起的寒意，驱散今夜的阴霾。直到听她呼吸渐渐平稳，他才没再为她渡内力。

被抚上脸颊的郑南衣起初有些躲避，最后还是在他的执着下败下阵来。

宫尚角仍旧像当初那样，喜欢用手托着她的侧脸，任她歪头紧贴着他的手。

郑南衣没能像之前那样一边蹭着他的手心，一边拿手去探他的心跳，找寻情动的迹象。

反倒是宫尚角按着她的手贴在他心脏跳动的地方。

比胸膛处炙热温度更让郑南衣不安的是他急促猛烈的心声。

“听到答案了吗？”

宫尚角不在意郑南衣的躲避，用他的手紧紧包裹住她的手，传递着自己的温度，将她所有不安和后怕都熨帖。

从前，于郑南衣而言，宫尚角就是世界上最难解的谜题，看不穿他深邃眼眸，看不懂他隐忍沉默，最看不透他若即若离。

但现在的宫尚角仿佛是云销雨霁后的青山，一眼就能望尽。他就这么将自己的心意奉上，毫不遮掩，毫不设防。

“那晚的答案是——”

“一直。”

你有没有对我动心过？哪怕只是一瞬间？

一直。

穿越六年的答案为郑南衣那场无疾而终的明恋画上了句号。

明明是想笑的，眼泪却率先落了下来。

这错位的姻缘，如何让她不遗憾？

郑南衣笑自己是个心软的傻瓜，即使她曾赌咒立誓再也不要和宫尚角好了，可他向她低头的时候，她居然又……

水天一色的空旷之中，郑南衣放逐了所有理智。

今夜已经有这么多诞妄不经的事，这么多疯疯癫癫不知所以的人了，多她一个又怎样？

似是乳鸟投林，郑南衣不带半点犹豫地扑进宫尚角怀中。

宫尚角顺势将她紧紧圈在怀中时，郑南衣觉得，他们或许都疯了。

金复划桨的动作一顿，看着短短半程河路，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到底什么速度最为合适呢？

宫尚角只着了一件鸦黑鎏金薄衫，温凉水渍濡湿衣衫，打湿他心头。他伸手抚上少女柔顺乌发，一下接一下地安抚着。

郑南衣攀着线条流畅的臂膀，试图借力踮起脚，宫尚角便直接掌着她的腰肢托起她。

她就这样毫不费力地够到最为脆弱的脖颈。

心中那团火烧得愈来愈旺，烧得她脑子发昏，烧得她呼吸急促，烧得她只看得见眼前的景色。

这一切，郑南衣早已觊觎许久了。

郑南衣幽幽呵了一口气，向神明，向远徵忏悔。

神明在上，她并非吸人精气的山妖，她不过是遵从了一个人的本能罢了。

远徵……

他不会知道的。

梦里是如何想的，郑南衣此刻便是如何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