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尚角瞥了一眼坐立难安,活像屁股长了刺的郑南衣,当即就猜出她在躲人。
至于躲的是谁,答案清楚到都不能算作一个问题。
宫尚角的指腹不断摩挲着杯壁,掠夺般的眼神却毫不避违地落在频频望向远方的郑南衣身上。
“想往哪里溜?”
“没有溜,我就去催催膳房,怎么能让角公子饿着肚子等!”
郑南衣越说越快,到后面基本就是脚底抹油,彻底开溜了。
宫尚角并没有拦她,眼皮一抬,一个简单的示意,自有金复帮他看着。
被传唤而来的女侍尚且有些懵然无措,但听到角公子问起徵公子和郑姑娘之间的事时,一时吓得差点腿软跪了下去。
“角……角公子,奴……奴婢实在不知。”
一边是自家阴晴不定的主子,一边是说噶人就噶人的角公子,小姑娘心有戚戚,顿时连自己葬在哪里都想好了。
“你怕什么?”宫尚角一把扶起快被吓晕的小姑娘,“我只是想从多个角度了解下真相。”
“若是你的说辞和他们都能对上,那就没什么问题。”
“你——”
“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宫尚角并未像面对无锋时那样展露出凶狠的一面,但光是那阴沉淡漠的眼神就足以震慑住女侍。她实在没想到竟然已经有人先透露了。
但转念一想,角公子统摄宫门,谁又能在角公子面前隐瞒什么事情呢?
更何况,角公子和徵公子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亲近得很。想来是为了关心徵公子的人生大事。
于是,小姑娘便将那天早上看到的事情如竹筒倒豆子般,事无巨细地讲清楚了。
她说得栩栩如生,生怕漏过哪一个小细节,和角公子掌握的情报对不上。
女侍被遣退时,留意到角公子黑沉到要降下狂风暴雨的脸色,她当即连跑带逃地躲远了,生怕被殃及池鱼。
“哥!”
宫远徵兴冲冲地朝宫尚角走近来,身后还跟着他刚刚逮到的郑南衣。
甚至不需靠近,宫远徵就能敏锐地察觉到哥哥周身凛冽的气息。
看来,哥哥终于知道了。
宫远徵握着郑南衣的手坐下的时候,嘴角尤挂着天真的笑容。他就知道,哥哥这么聪明,总能有办法知道他想知道的一切。
被抓着手的郑南衣有些羞窘,试图抽回手,却反被少年得寸进尺地十指相握起来。
虽然老话说丑媳妇早晚也得见公婆,她也自诩是人美心善,但到底还是第一回这么正大光明地在宫尚角眼皮子底下和宫远徵勾勾搭搭。
郑南衣估摸着自己在宫尚角眼里,一定和狐狸精差不多了。
但好在,宫尚角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话题依旧是围绕着雾姬和无锋。
“我才不信那个老女人是去祠堂祭拜的。”宫远徵的眉梢眼角都写满了不信任。
郑南衣相信如果不是非要讲究证据的话,宫远徵一定很乐意给雾姬和上官浅几个一人一杯毒酒,直接送上西天。
“我也不信。”宫尚角搁下手中茶盏,露出冰冷的笑容,“很快,祠堂的虫子就会进洞了。”
“是人是鬼,宫门都容不得他作乱。”
虽然宫尚角没有明说,但郑南衣和宫远徵都太清楚他那胜券在握的眼神了。想来宫尚角心中应该是已经有答案了。
“远徵,今日起,彻查宫唤羽的尸首。”
“真也好,假也罢,我要所有躲在阴暗地里的虫蚁都无所遁藏。”
闻言,宫远徵极为兴奋地点了点头,唇畔勾起的弧度天真又嗜血。
郑南衣仍处于宫唤羽诈死的惊讶中。她想起第一夜的审问,宫唤羽曾明里暗里迫使她交待一切,甚至还执意要拖她去见老执刃。
如果不是她当时犯疯劲儿,死活不愿意动弹,郑南衣觉得这口锅兴许就得她来背了。
郑南衣有些后怕,她将那晚的事又详详细细地说给两人听。不需要宫尚角他们分析,郑南衣自己都能觉出些不对劲来。
“可是,他到底图什么呢?”
如果宫唤羽真的诈死,那他势必和老执刃之死脱不了干系。
可老执刃待他如此好,为他抢了远徵种的出云重莲,为他抢了角公子的位置。
郑南衣想不出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宫唤羽如此心狠手辣地向亲爹下手。
“我不关心他到底有什么隐情,只要他危及宫门——”
“就地斩杀。”
不知怎的,郑南衣忽然想到了宫子羽。
她记得宫子羽好像十分敬重他的大哥,就像远徵对角公子一样。
郑南衣不敢想象如果宫子羽知道自己的好大哥是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他会有多崩溃。
“南衣,下午和我去后山走一趟。”
尚在神游中就被突然点名,郑南衣也没搞清楚宫尚角在说什么就慌里慌张地点头。
等她后知后觉,才发现宫尚角两人都眼神不善地盯着她。
“你刚才在想谁?”
被宫远徵戳破心思,郑南衣抿住唇摇摇头,矢口不提自己刚才的走神。
要是让小毒物知道她刚才在心疼宫子羽,那还得了,屋顶都得掀翻。
“在担心宫子羽?”
郑南衣惊悚地望向宫尚角。
要不要这么神啊。
宫尚角要是去街口摆个算命摊子,高低得成当地响当当的神算子。
身侧的低气压压得郑南衣喘不过气,她都不敢侧头去看宫远徵的脸色。
郑南衣斟酌着语气和措辞,缓缓道,“我只是在想以宫唤羽和宫子羽的关系,”
“宫子羽会不会受感情影响。”
“毕竟,亲大哥杀了亲爹这种事,搁谁身上都不太受得了,是吧?”
回应她的是极其异口同声地一声嗤笑。
郑南衣抬眼一瞅,兄弟俩都在笑,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反倒还透着些让人后背发凉的寒意。
好吧,她就不该多嘴的。不,准确来说,在他们面前待着,她都不该随意走神的,尤其是走神对象还是宫子羽。
郑南衣这顿饭吃得像是断头饭一样。
被宫尚角兄弟俩好整以暇地盯着,郑南衣一整个郁郁寡欢,即使面前是她最爱的狮子头,但仍旧什么胃口也没了。
确认她已经结束用膳后,宫尚角便正大光明地领着人走了。
郑南衣安抚般捏了捏有些沮丧的少年,悄悄比了个很快回来的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