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409。

浴缸里的凉水浮着冰块，旁边高脚杯里的红酒是那样的鲜红，顾涵穿着白色的睡衣躺在浴缸里，冰水没过了他的耳朵，他仰面望着天花板上的投影。

周奕的床单和被子是他正在用的，上面还留有他的气息，月光映照在周奕的脸上，柔和且冷白。

他看到周奕微微勾起嘴角，周奕做梦了，一定是美梦，他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监视着周奕的一举一动。

零点，闹铃响了。

顾涵忽然坐起，冰水哗哗作响，他站立而起，迈出浴缸，脱掉湿漉漉的白色睡衣，赤裸着走到卧室，对于床上崭新的床单被子视若无睹，打开衣柜，钻进去蹲下，关上衣柜门。

他们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一个蜷缩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一个蜷缩在逼仄阴暗的衣柜里，哪个更能令人心安？

突如其来的阴雨打的人们措手不及。

屋外的雨势丝毫不见停歇反而越下越大，看情形可能得下一天了。

此刻早已天光大亮，周奕是被冻醒的，窗户和窗台之间有缝隙，落在玻璃上的雨水顺着玻璃汇聚在一起，沿着缝隙灌进了屋里的窗台上，大片的墙壁被氤湿，床边的地面上积了一片水滩。

房间里又湿又潮，周奕醒来后发现平放在地上的行李箱被浸湿，好在里面的衣服没有湿，卫生间有拖布，他一大早起来就开始情理地面。

刚拖完地，还没来得及整理行李箱，耳听得外面走廊里传来一阵吵闹声，其中一个还是张姐的声音。

周奕一大早被冻醒，加上窗户漏雨，他的心情本就烦躁，听到张姐的声音，第一反应就是找张姐反应一下漏雨的情况。

打开门便看到走廊里站着好几个人，站在409门口的顾涵，一个三十多岁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一个十五六岁冷眼旁观的少年，还有张姐，三人正在408的门口。

“吵吵吵！老子刚躺下你们吵你妈吵！”

“轰”的一声，407的房门被从里一脚踢开，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一声怒吼，整个走廊瞬间安静。

男人背对着周奕，灰白掺杂的稀疏短发，斜着肩膀，比周奕略矮一些，穿着保安的衣服。

“诶呀呀，你看这，老刘啊，你啥时候回来的？我这不知道你回来了，没事没事儿啊。”张姐笑脸相迎。

“你说没事就没事了？老子昨天晚上熬了一夜，刚他妈躺下，好不容易才睡着就让你们这俩娘儿们吵醒了！”

浓妆艳抹的女人闻言眉毛一挑，提了提胳膊上的名牌包，没好气的说：“张姐，你可别告诉我以后跟这种人做邻居，一点素质都没有我可住不安心啊！”

“臭娘儿们！你再说一遍！老子的岁数当你爹都够了，你敢说老子没素质！看你这打扮的跟个狐狸精一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老子今天就教教你怎么做人！”

老刘头迈步上前，扬手就要打，这时周奕才发现老刘头只有一只手，左手从手腕处就没了。

张姐拦在了二人中间，一把抓住了老刘头扬起来的右手，“老刘头！这么大岁数了跟谁犯浑呢！你今儿要是动了我的客人，立马给我卷铺盖走人！”

张姐的体格不弱，气势丝毫不输老刘头，老刘头哼了一声，甩开张姐的手，指着张姐身后的女人说：“臭裱子！下次再惹老子把你嘴缝上！”

“砰——”

407的门关上后，张姐转身赔笑说：“赵女士啊，这人就是个混不吝，他平常给人看门儿，很少回来住的，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这分明就是个老流氓啊！你让我住在他旁边你安的什么心？你把钱退我，这房我不租了！”

女人被刘老头吓得脸色煞白，转身对着少年说：“小宇，跟我走！咱不住这儿！”

少年后退一步，翻了个白眼说：“你爱住哪儿住哪儿跟我有什么关系？楼下305我租了。”

“小宇！”女人喊了一声，自觉失态，放缓语气说：“我是你妈，你看看这都是什么人呐，住这儿不安全，听妈妈话，咱换个地方啊。”

少年抱着胳膊，“你不过是我爸生前养的情妇，别给自己脸上贴金！那老头没说错，你自己什么货色你心里清楚！”

“吴宇泽！你别忘了！我现在是你的监护人！你是成心要我难堪是吗？”

“是又怎样？你也别忘了，你吃的穿的都是我爸的，他在世时都管不着我，你又算哪根葱？我告诉你，你以后再敢在我面前自称是我妈，我就让你下去陪我爸！”

吴宇泽看着只有十五六，但个头已经有一米八左右，一身嘻哈风的衣服仅那双鞋就价值几千块钱，一头蓝色的头发怎么看都像是社会上的小混混。

“滚开！”

周奕被吴宇泽喝骂了一声，退了一步，他大概听明白了，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是吴宇泽的后妈，吴宇泽的父亲离世后，两个人就来了这里，只是看这二人衣着不像穷人，怎么会来这儿租房？

“那既然小宇一定要住在这儿，我就勉为其难的住下吧，不过我可事先声明啊，你这儿鱼龙混杂的，万一出什么事我会立马报警！”

张姐赔笑说：“您看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这儿住的都是好人，欸正好，这是住在409的小顾，那位是住在406的小周，两小伙子都很好相处的，你们以后就都是邻居了。小顾啊，这是赵慧赵女士，住你隔壁。”

赵慧盯着顾涵眼前一亮，抬手主动握手说：“我叫赵慧，以后邻里之间多关照啊。”

顾涵微微点头，从二人中间穿过，走到周奕面前，微笑说：“早啊，昨晚睡得好吗？”

周奕点了下头，虽然经过昨晚的谈话对顾涵有所了解，但是再次见面还是不由自主的紧张。

顾涵扫了一眼406的窗台，“你的房间是漏雨吗？张姐，406的窗台往里渗水，我看还是找人过来补一下吧，这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