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环境影响下很多人都不得不勒紧裤腰带生活了，昔日里的光明路各种特色饭店鳞次栉比，许多人不惜多走几步路也要来这儿消费。

然而如今的光明路。

十家饭店九家关门，衣店、超市、饮品店也都相继歇业，很多商铺的卷帘门上都贴着转让出售的告示。

“有家面馆”是为数不多还在营业的饭店之一。

周奕第一次来这儿，要了一碗骨汤面在临门的位置坐下。

老板兼厨师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小平头，鹰钩鼻，看着很是面善。

骨汤面上桌后老板回到了柜台后面，点了一支烟，满面愁容的望着门口的周奕。

被人盯着周奕有些不太自然，但他一天没吃饭了，这会儿闻到骨汤面的香味儿，饿得厉害，也顾不得太多，闷头吃面。

这时候老板的手机忽然响了，他妻子打来了视频，开的公放，对话内容周奕听的一清二楚。

“什么事？”老板问，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饭店转出去没？”

“还没……豆豆呢？”

“在写作业，他刚才又闹着要买平板电脑，我想要不还是给他买一个吧，老拿手机上网课屏幕这么小，眼睛都瞅坏了。”

“你看着办吧。”

“什么都让我看着办！刚才银行又催房贷了！家里的存款还完房贷连这个月的买菜钱都不够了！李卫东！你打算让我们娘儿俩跟着你喝西北风吗！”

李卫东气急不小心把烟灰缸打落，烟灰洒落在了裤子上，他一边拍打一边说：“实在不行就把车卖了！”

“你那破车能值几个钱？当初我让你买个二手的开着你偏不，非要贷款买新车，现在好了，你那车开了这么久，前后修了多少次？现在油价贵的跟什么似的谁会买？”

“那你说怎么办！”李卫东吼道，声音在店里回荡。

“你跟我吼什么！还不是你没用！以前在大饭店打工的时候就不思进取，你看看你手底下的学徒哪个混的不比你好！要不是豆豆上小学我逼着你辞职出来单干，你能挣下买房的首付？

眼看着饭店连人都没有，成天不想着怎么挣钱就知道抱着手机看小说打游戏，你看人隔壁的饭店，眼瞅着饭店没人早早就转出去了，就你死心眼！

现在你舒服了？一天坐着没生意，房租水电哪个不花钱？现在就是想往出转都没人租！

李卫东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明天豆豆上游泳班两千块学费你要是拿不回来，咱俩就离婚！大不了我直接回我妈家，至少我妈心疼我，不会让她闺女饿死！”

视频通话结束，女人的声音仍在店里回响，周奕微微抬眼看向了李卫东，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光明路曾是宁城市内有名的繁华街道，早些年更是传出有大的开发商要建大型商场，这里的地皮一度被炒到天价，许多人不惜倾家荡产来这里买房开店。

只是开发项目久久没有动静，前年宁城师范大学又在城郊新建了新校区，如今的宁城师范大学成为研究生学院，大量客源流失导致光明路直接沦为了“鬼街”。

年初开始房价大跌，很多开发商赔的血本无归，被逼跳楼的人不少，现在莫说是光明路，宁城市整个经济环境都处于萧条状态。

吃完饭周奕走到柜台前，扫完付款码犹豫要不要多给一些钱，仔细一想又觉得多余，李卫东现在的处境的确很艰难，周奕有心帮助，但多给几块钱非但帮不了什么，反而会让人觉得是施舍。

周奕只是觉得李卫东面善，便鼓起勇气问他说：“老板，你这店是要关门了吗？”

李卫东愣了一下，旋即苦笑着说：“你这也看到了，饭点儿都没人，再没人转租的话我也只能关门了，唉，一天的营业额还不够交水电费的……”

周奕没再多问什么，不过他心里已经决定，以后每天都会来这里吃饭。

重回如院，406的门口有个身穿灰色运动衣的男人弯腰撬锁，卫衣帽子遮住了男人的脸，看身形很瘦，衣着风格很年轻。

周奕僵在不远处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的第一反应是遇到了小偷，因为这个人的行为看起来偷偷摸摸的，而且也没看见工具箱，所以不是开锁师傅。

周奕默默地后退了一步，男人忽然扭头，吓得周奕不敢再动。

“你是406的住户？别误会，我也是这儿的住户，我叫马铎，住304，张姐的那个朋友有事儿来不了了，正好我以前学过开锁所以就过来帮忙了，锁已经打开了。”

说话间马铎将工具揣进口袋把门推开，冲着周奕咧嘴一笑。

马铎的年纪与周奕相仿，实际上还要比周奕小几岁，但是看起来要比周奕沧桑的多，他的皮肤有些暗黄，有很深的黑眼圈，脸颊微微凹陷，应该经常熬夜。

马铎的牙齿有些泛黄，是抽烟导致的，他笑起来脸上有两个酒窝，看起来很憨厚，如果消除脸上的疲倦，他的笑容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个阳光大男孩。

周奕暗松了一口气说：“谢谢。”

“没事儿，张姐都跟我说了，你也是长租，咱俩虽然不住一层，但楼上楼下也算邻居，有用得着的地方你吱一声就行。

另外你这锁肯定是得换了，光明路这一片儿现在虽然没什么人，但也乱的很，平时出门可得记得把门锁好。”

周奕没想到马铎会这么热情，这跟他阴郁的外表大相径庭。

“哦谢谢，我知道了，会换的。”周奕忙不迭的应承。

这时409的房门打开，顾涵赤脚穿着拖鞋手里提着垃圾袋走了过来。

马铎打招呼说：“涵哥，去扔垃圾啊？吃了吗？”

顾涵点了点头，问周奕说：“怎么样？”

周奕有些懵，不懂顾涵是什么意思。

顾涵笑着说：“骨汤面好吃吗？”

周奕被顾涵直勾勾地盯着，脸颊微微发烫，低着头点了点，目光却注意到了顾涵的脚，白皙，修长，极具骨感美。

马铎插话说：“我正好下楼，垃圾给我我帮你扔吧。”

马铎伸手却被顾涵抬手一把抓住，顾涵盯着马铎眼神中划过一抹锐利的凶光，马铎悻悻收手，扯了扯卫衣帽子，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