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上官浅（40）

寒风刺骨，滴水成冰。

簌簌枯叶被狂风卷得上下翻飞，一路扫过道旁的枯枝败叶，挟杂着漫天的飞雪，直直拍在窗棂之上，撞得啪啪作响。

半梦半醒间，池渊似乎听到屋外院子有人在说话。

嬉闹的人声钻进耳朵里，本就不多的睡意倏忽退去，厚厚的帷幔将熏香袅袅笼在方寸床榻之间，挡住了外边的寒气，他忍着体内的疼痛，撑手坐了起来。

苍白的面容透着虚弱，黑色长发间掺杂着几丝白，柔顺的披散在他身躯上。

他的鬓边冒着汗，轻轻咳了几声，屋外立时有人敲门询问，“公子可是醒了？”

眉峰处的刀疤扬了一下，就听他带着鼻音说了一句“进”，沙哑的声线似乎挠在了软肉之上，听得外头的人心也酥麻起来。

侍女们推门步入，正要挽起厚重的帷幔，帷幔却被里面的人撩起一角，就见那双幽深黑亮的双眸缓缓抬起，还带着未睡醒的慵懒忧郁，一袭黑金长袍松松垮垮的罩在他身上，漫不经心中透着一种病态的美。

尽管这副模样她已经看了两年，本该心如止水，但她的心却仍旧不由自主地怦怦乱跳。

池渊倦怠地又看了她一眼，“不帮我更衣吗？”

男子的声音清冽却又柔软，侍女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脸颊微红，连忙打铃唤人，不多时，五六名侍女鱼贯而入，或捧盆、或执巾、或展衣、或烘鞋，快而不乱地给池渊梳洗起来。

那名最先进入屋子的侍女则在她们服侍完，退出后才有条不紊地近前，手脚麻利地为他宽衣。

烛火摇曳，池渊眼眸半敛，微微垂着头，伸长双臂任由一件件衣物穿戴上身，半晌，沉声问道：“今儿是有什么喜事？一大早上就这么热闹？”

声音甫一入耳，她便打了一个机灵，定是方才那几个疯丫头吵闹，将公子闹醒了。

她手上的动作不停，嘴中答着，“公子忘啦，明日是待选新娘入宫门的日子。多年未见这样的喜事，大家伙儿一时好奇激动了些，失了分寸，想是吵到公子了吧？”

“那倒没有。”池渊清清冷冷地说，昨日他本就因为泡了药浴疼痛难耐，无法入睡，他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宫门选亲的日子，想来，他进入宫门也有两年了，时间可真快啊，自己又从阎王手里夺了两年的光阴。

侍女毫无意外池渊并不会追究，渊公子是几位公子中最温润如玉的，脾气也是最好的，虽然两年前才进入宫门，不像其他公子，从小就生长在这，但短短两个月，他便获得了底下人的喜爱。

不仅是因为渊公子濯濯如春月柳的形貌，更是因为他温其如玉的性子。

不一会儿，侍女将最后的一块玉佩系上池渊的腰间，她退开几步，抬眼看去，不由感叹：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他一身雪白织锦长袍，束着冠，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缀着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愈发突出了他的稳重温柔，眉眼疏朗，眼神温润宁静，望过来时，如同看到了一汪不见底的湖水，又如皓月般皎洁明亮。

若说宫门之中谁最适合白衣，那一定是清露轩的渊公子，而最适合黑衣的，则是角宫的角公子。

想到黑衣，脑海中不禁回想起渊公子晨起时的那身黑金色寝衣，心中犹疑，好像渊公子穿黑色也很不错耶，想到方才床笫之间池渊邪魅疏离望向自己的那一眼，平稳跳动的心脏又一次失了序。

小姑娘给他更完衣，就一脸含羞带怯的站在一旁候着，那点心事全显现在脸上，池渊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思简单总比暗藏祸心的好。

他这个院子已是换过一批的人手，先前那些服侍他的人，都是各宫派来监视他的眼线，还有一些则是其他江湖势力安插进来的探子。

池渊不得不用了点手段将人全换了个遍，现在这些人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全是一些家世清白又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人虽然傻了点，但胜在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