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之死4

“那，我走。”翟淼说完，没等两人回答夺门而出。

叶子僵硬的表情随着翟淼的走而缓和了些许，她坐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地上，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孟宴臣。

“你什么意思？你没醉，为什么耍——”叶子话停在半截。

孟宴臣显然也知道叶子想到了什么话，“对不起。”

叶子的表情有一瞬间呆滞，但随即她扯出了一个嘲讽的笑：“我真是搞不懂你，孟宴臣。”

付闻樱的信息发过来，手机的屏幕亮了一瞬，孟宴臣看见上面的消息：“卡号发来。”

叶子察觉到孟宴臣的视线，冷笑道：“怎么？我真是你以为的那种人，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明智，觉得自己看对了人。我就是要钱，我就是虚荣，我就是堕落，是不是觉得自己刚才做的一切都很多余。”

为了不再听到孟宴臣话里的奚落，她自己把自己贬低到地里，仿佛能在这场对峙中不再落于人后。

“你把卡号发给她，敲诈勒索，你就得坐牢。”

叶子忽然觉得这一切没意思极了，也许是刚刚翟淼的出现唤醒了她被愤怒冲垮的理智，她从来不是为了做一个卑劣的人。叶子垮下了肩膀。

她只是想报复孟宴臣，想让他也因为自己而有哪怕一丝丝痛苦，来挽救自己被戳破的小心机，被践踏的体无完肤的自尊。愤怒在那一刻重塑了她，但下一刻命运挽救了她。

叶子要被房间里的静默压抑到窒息，她站起了身，准备走出房外。

下一刻，她的手机响起。

是代驾的订单。

叶子回头，孟宴臣扯下了半挂在脖子上的领带：“我喝醉了，你送我回家。”

“你无赖。”叶子瞪大了眼睛。

孟宴臣没反驳，坐在沙发上把钥匙抛给她，叶子下意识伸手接住。

“走吧。”孟宴臣拿起沙发边上的西装外套，几步跨到叶子身侧。叶子今天散着头发，没带着那个简陋的黑色发绳，孟宴臣能闻到到她身上很淡的薰衣草洗衣液的香味，温和清新。没有诬陷，没有未接的电话，没有高烧时的荒诞梦境，没有卖出去的《竹马青梅》，没有鲜血淋漓的失去。

孟宴臣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强烈的感受到一个人的生命，他几次想要克制，最终还是把手落在了叶子的肩膀。叶子只披了薄薄一层外衫，他甚至能感觉到掌心下皮肤的温热，而不是粘稠的，从身体里涌出逐渐变凉的血液。

叶子是活着的。

孟宴臣眼神一暗。

他已经失去了一次机会，不会再失去第二次。

叶子察觉到孟宴臣的动作，身体一僵，嘴上却仍然尖利刻薄：“看来蝴蝶飞走了，飞蛾也可以将就。”

“不是的。”孟宴臣所有荒诞的梦境，连绵的高烧都在看见眼前人的这一刻幻灭，他克制住自己内心翻涌的思绪，所有的冲动，很轻地说一句。他想不出来怎么为自己辩解，只是低着头曲起食指蹭了蹭叶子的手腕。

孟宴臣好像在，委屈？

虽然叶子不想承认，但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对着自己露出与别人不同的柔软模样，她还是没有出息的内心深处涌出几分雀跃。哪怕他之前说过难听的话。

“你别生气了。”看叶子依旧冷着个脸没什么反应，孟宴臣为争取叶子原谅添了最后一把火。

叶子叹了一口气，说不上被孟宴臣冷嘲热讽一顿又被温声细语地哄该做出什么反应：“真是大少爷。”

孟宴臣给的地址是医院，叶子想着果不其然，又去看自己的医生妹妹，结果到了才发现孟宴臣是帮自己买药。

“你的伤口。”孟宴臣把药水拆封示意她，叶子这才发现走廊来来往往的人正盯着她看。憔悴瘦弱、满脸伤痕的女孩跟在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身后，难保这些路人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把头发扎起来，脖子上的伤口也要处理。”孟宴臣边说边拆开棉签沾上碘酒，叶子看了孟宴臣一会儿，发现他仍神情自然地摆弄着刚买来的药，收回眼神用黑色发圈拢起了头发。

孟宴臣理所当然地探过身处理叶子的伤口。

他们好像从来没有在清醒的状态下离过这么近，之前叶子耍小心机在江边问他自己需不需要整容时也没有离的怎么近。

好奇怪，孟宴臣的手明明没有碰到她的皮肤，叶子却能感觉到孟宴臣身上的温度。

叶子脖子上挠出的三道血痕下了狠手，孟宴臣擦药时都忍不住皱眉。他能感觉到沾着药水的棉签落在伤口上时面前人轻微的缩瑟，没有拢好的几缕发丝滑出来扫过孟宴臣的手背。

“你对自己还挺狠。”孟宴臣抬眼笑了一下，叶子摸不准现在孟宴臣的态度，索性不说话。

“哥。”

孟宴臣停住了动作，回头看。

许沁正从走廊的尽头走过来，那只真正的蝴蝶，漂亮优雅的富家千金。叶子撇开了头，不去和许沁看过来的目光对视。

“你怎么来医院了？”叶子侧过头垂眸看着地面，不确定许沁的眼神有没有落在自己身上，不过她还是觉得自己身上的伤口开始发烫。

这是她诬陷孟宴臣的“证据”。

“这是？”许沁眼神滑到叶子身上，声音轻柔地问。

叶子扣着自己的手指，头垂得更低，妄图用头发来掩盖自己。她不记得自己，叶子说不上是庆幸还是讽刺，毕竟蝴蝶不会在意拙劣的蛾子。

“她受伤了。”

许沁微微一愣。她不认识孟宴臣身边这个女生，但显然，孟宴臣并没有想给她介绍的意思。

孟宴臣不知道自己难以形容的自己与叶子的关系在许沁的脑海中幻化成了与她疏离的标志，他看出叶子与许沁同一空间之下的不自在，收了药水，拉着叶子的手腕站起身来：“沁沁，那我们先走了，你也注意休息。”

许沁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话，只点点头，嗯了一声。

——

“那是我的合租房地址。孟宴臣，你搞什么，叫代驾是为了让我自己开车回家？”叶子抬眼瞪他。

那个强奸犯还在潜逃，哪怕现在还没到犯人盯上叶子的时间，孟宴臣仍旧不敢冒险，让叶子自己一个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