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之死5

“的确是我考虑不周。”孟宴臣拧开水，递给叶子。

“看来孟总现在脑子清醒点了。”叶子没接，语气依旧平和，但显然内容不太友好。

“之前忘记问你，你今晚回合租房还是回宿舍。”孟宴臣没被噎到，不徐不疾收回了递出的水。

“孟宴臣。”叶子有点窝火，因为她发现哪怕自己刚刚被贬损的一文不值，满心愤恨地哭过一场过后，对于孟宴臣还是没有抵抗力。

叶子喜欢孟宴臣。

这没错。

可她一点也不喜欢在孟宴臣面前的自己。

孟宴臣侧过脸观察叶子的表情，“那就是宿舍？”

“高升路文新大街117号。”叶子放弃在车里与孟宴臣的对峙，先一步败下阵来，报出了地址。

孟宴臣从善如流地把订单上的地址修改好。

到了叶子下车，孟宴臣把买好的药递给她。

“不用了。”

“不要浪费。”孟宴臣两根手指提着药袋又向前递了递。

“谢了，孟总。”叶子接过药，犹豫半晌，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怎么回家？”

孟宴臣看见叶子开口时脸上强装出的不在乎和坦然，嘴角勾起了一点，“我叫代驾。”

听到这个答案叶子也觉得这个场景有点好笑，弯了弯唇又克制住把嘴角扬起的弧度压了下去，“那你可别又大发善心，再招上一个像我这样的骗子。”

“如果不是我喝酒，我是想送你回家的，叶子。”孟宴臣冒出这么一句，叶子有些愣，道别后回宿舍的路上才有一点领悟到。

孟宴臣好像在跟自己解释。

——

“从实道来。”

叶子一进宿舍就遭到室友们的问题轰炸。小悦抱着手堵在叶子面前，“我刚刚可看见，有个很帅的男人送你回——”

话说到一半室友就发现了叶子脸上的伤，原本脸上的轻松和调侃都变了意味。“怎么回事？那个男的干的？”

“没事。”叶子回避性的低下头，垂落的长发遮掩住一部分狰狞的伤口。她在进宿舍之前特意解下了发绳，但没想到还是被室友一眼发现出了不对劲。

“那个男人看着人模狗样的，没想到……”小悦愤愤开口。

叶子把包放在了桌上，“不是他。我——”

叶子说不出来了，但小悦显然脑补能力极好，听出了叶子语气里对孟宴臣的维护，贱兮兮地凑到叶子身边，“那就是英雄救美的戏码喽。”

不让她误入歧途。

大概，也算。

叶子低低地嗯了一声，她用余光去扫坐在桌前的翟淼，不安地坐下身，把头发拢到耳后。

翟淼只看着叶子，不说话。

她不了解孟宴臣是什么样的人，但叶子是她朋友，翟淼也知道宋焰和许沁的相守多么艰难。

宋焰高中时是一个小混混，孟家看不上，于是暗中打击。现在他凭借自己的努力当上了消防站站长，孟家对于许沁和宋焰的交往仍不屑一顾。

而叶子只是一个普通大四生。

叶子是很好的女生。

翟淼不想她也成为孟家人以示警告，树立权威的工具。

于是她晚上窝在床帘里偷偷给叶子发微信，“叶子，我没资格对你的感情指手画脚，但我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孟宴臣是不是好人我没法说，但是我哥因为许沁被孟家人陷害是真。我不希望你也收到伤害。”

叶子看到翟淼的微信，原本些许因为在酒吧被窥探到的恐惧和羞愧消散，发自内心的弯起了唇，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珍重地打出谢谢。

“我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叶子从这场梦里清醒。

孟宴臣的蝴蝶和飞蛾都没有了所谓，叶子已经回想起自己报考这所学校的不易，想起入牢的父亲和再婚的母亲。

母亲又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于是叶子成了被抛弃的那一个。她起早贪黑地考上燕城大学，为了自己能不再卑微地搅进圆满的一家三口，做兼职自己还清助学贷款。

孟宴臣比叶子幸运，他永远不可能有机会了解这种生活，除了虚无缥缈的感情更应该捉住的庸俗的物质与金钱的，下位者的生活。

他们的生活斤斤计较，不浪漫，所谓的“自由”，是像野草一样，扎根在土里的自生自灭。

————

孟宴臣回了家，发现许沁给他发了两条微信。

“哥，你上次的体检结果显示有一点贫血。”

“多注意休息。”

绿色的消息框是孟宴臣三天前发的，“沁沁，对不起。”

“我知道了，你也——”孟宴臣回给许沁的微信刚打到一半，打开门发现房间里的灯开着。

“怎么这么晚回来？沁沁不回家，你也不要我们这个家了？”付闻樱端坐在沙发上，冷冷地看向他。

“你怎么来这儿了。”孟宴臣把车钥匙放在鞋柜上，坐在玄关换拖鞋。

“我儿子的家，我一个做母亲的还来不得了？”

“我没这么说。”孟宴臣的脚步在付闻樱的身前停驻，“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你喝酒了？”

“没什么事的话，您也早点回家休息。”孟宴臣选择性忽视了这句问话，随后头也不回地向楼梯走去。

————

有一个平价女装品牌看中了叶子，在翟淼发布的视频和照片下主动提起了合作。

两方在平台上商议后，决定见面详谈。

结果没想到客户竟然把地点定在肖亦骁的那家酒吧。

叶子看见客户发过来的地址瞬间，想到当时肖亦骁说出的“形似而神不似”的屁话，但在翟淼询问的眼神下，还是强撑起了嘴角，“好啊。”

挣钱而已，可以忍。

“正经合作谁把地点定在酒吧，叶子，你要是勉强，我们就和客户商量换一个地点见面，实在不行，推了也可以。”

“翟淼，真没事。我之前在那家酒吧做过兼职，那儿环境还可以，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乱，我主要是和那家酒吧老板不太对付。”

“咱们还欠着那么多钱，还是因为我，我怎么好意思挑三拣四啊。”叶子拍拍翟淼的肩膀，翟淼回首抬头看叶子，欲言又止地把手搭在她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