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枪声,毁坏了木制的房梁,激起沉积的灰尘与木屑,藏匿着的老鼠仓皇着奔走,又在下一秒发不出一声哀鸣的死去
几乎是下一瞬的工夫,一个显眼的血洞便出现在沙俄的手臂上,冷空气趁虚而入,刮得伤口生疼,可沙俄不皱眉,仿佛完全没有知觉,任凭手臂缓慢的流血,滴落在发白的地板上生出了花…
“妈/的,这家伙是疯了吗?!!”
德军的长官低低地咒骂了一句,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他看见这个斯拉夫人在极其利落地填弹,开枪,将桌子,板凳,衣柜…将一切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充当做自己的掩体,像做了千次万次般熟练…
轻而易举地击碎了又一个不速之客的头颅…
“你们一个个没吃饭吗!连个单枪匹马的俄国佬都打不死!开枪!继续开枪啊!!!”
那军官不敢上前了,转而怒骂着扼令自己的士兵们做出头鸟,面对顶头上司阴沉的一张脸,有些年轻人面色依旧发白,不住颤抖,却在下一秒被来自自己人的枪支崩了头…
“上前!或死!”
这已经算是最后通牒了…有的人仍没有勇气,但更多人被逼无奈地选择举起枪管,三五个先锋硬着头皮挤进狭小的木屋,勉强射击,在地板或墙壁上留下黑黢黢的孔洞,却也来不及近身,就草率地被这个精明的猎手一击毙命,倒在了地上…
后面的士兵很快又填了上来,把木屋继续堵的水泄不通,其中不乏经验丰富的老兵,他们把前一批倒下的战友从地上扒拉起来,举在自己身前做盾牌挡枪——有的“盾牌”幸运,先前并没被击中要害,所以还能呻吟,所以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徒劳无助地挣扎不得,等待被下一枚子弹击穿…
战争时代,人命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24
“砰!”
身侧的房梁柱爆发出不甘的哀鸣来,终于不堪重负地倾倒了,沙俄只觉得自己眼前痛得厉害,也模糊得厉害,弹片擦过了他的头皮,留下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发丝夹杂了血无休止地淌下,入目的都是红色的一片…
前一秒还在面前张牙舞爪的侵略者,此刻也融入进了血色里再分辨不出来
他隐约听见外面有什么人在喊叫,在哭嚎,不堪入耳的兴奋骂语中裹挟了几声不甚明晰的哀泣
可能是前不久刚有了孩子的劳拉琳妮,可能是住在松叶林最边缘的普斯托…
可能是他认识的,不认识的,跟他喝过酒吹牛打混的,或者讨厌他在背地里说他坏话的…
可他没办法管别人这么多,他现在连保住自身性命都勉强…
他挣扎着抹去脸上淋漓的血,将子弹射入敌人心脏的那一瞬间,脑海里却没来由地浮现出昨日里见到的景象:
烧毁的木制建筑,房门敞开,被洗劫一空的房屋,焦黑的木板与被撕裂的布匹,带血的金属碎片随意地被丢弃,雪地上一些大小不一,凌乱的足迹,马蹄与车轮轴碾过的痕迹…
山那边,隔壁村的遭遇仍历历在目,如今…他的村子也要成为下一个牺牲品了…
沙俄依旧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明明凭借过分敏锐的直觉,他已经足够早的预料到了一切的不幸
舍己为人?以大局为重?那是圣人该去考虑的事儿,可不是他的作风…
但他为什么没有离开呢?而是一反常态决定调转回家,就为了用怒火和打骂逼迫两个小养子趁早逃离这个地狱…?
沙俄想不出答案,可能在无形之中连他这种自私的人都有了良善,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就注定了会死在这里…
沙俄想不出答案,便索性什么都不想,失去了承重柱,他所处的木屋早已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坍塌
他又向对面开去一枪,巨大的后坐力让他手臂刚刚止血的伤又迸裂开,可这次他是真的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是麻木的用带了薄茧的手为猎枪填充子弹…
他只剩一发子弹了…
破空的声音在耳畔炸响,四溅的鲜血描绘出更美的画
对面又在喊了
“向他射击!”
“吱嘎”一声,天花板毫无征兆地坍塌下来,压住了他的腿,压碎了他的骨头,木刺破开了皮肤的屏障,他面色铁青,手臂爆出青筋,仍动弹不得,再也无法闪开夺命的枪击
没办法,敌我实在太悬殊,身边已经没有任何掩体可以给予他庇护
他本想将最后一颗子弹留给他自己,因为他清楚如果被敌人活捉会发生什么…
可他还是向前射击了,没有缘由…
或许在他心里,便是能再多拉个陪葬的也是好的
沙俄突然笑了起来,不知道究竟是在笑别人还是笑自己,随即他的枪支脱手,直视着前方高傲地扬起了头颅
他这次看得清清楚楚,被他杀死的最后一个倒霉蛋…
有着一双深蓝色的眼睛
“射击!!!”
“向他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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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只不过是一声枪响,沙俄就觉得,自己的躯壳前所未有的沉重…
可他暗沉的眸子依旧倔强而鄙夷地怒视着前方,即便他的血在徒劳下渗出衣衫,浸润地板,缓慢地被流尽,他也依旧要发自内心地鄙视那个躲在士兵身后的懦夫军官,更要鄙视那些用枪支弹药,闯入村庄进行武力掠夺的纳/粹…
有够恶心!有够懦弱!有够不要脸皮!
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骂上一句…他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也快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感觉到无数之手拉拽他的脖颈,逼迫他倒下
他不肯屈从,于是又被悬挂在破败的房梁上
不知道是谁放了一把火……闪烁,潋滟,红黄交织,将四周照射的金碧辉煌,吞噬了地,吞噬了天,吞噬了一切的一切…
吞噬掉所有不肯屈服的声音
那些尸首也无人收殓,它们的表情还生动,放大圆睁的瞳孔映射出灵魂最夺目的光华,成了烈焰最华美的舞台
残忍…实在太残忍了…
美…实在太美了…
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他一个人独享这份美景,他麻木地看着火舌舔舐他的足尖,攀附上他的脊背…
可外头风雪不止,他实在冷的厉害,以至于产生了温暖的错觉…
他看见一个人在火光冲天里伫立
那个人有着一双深蓝色的眸子
26
〔谁…你是谁呢?
有着一双同宝石般深邃的,深蓝色眼睛的人
是的,我不可能忘的…
你是普鲁士…没错,我想起来了,每次在我醉酒后出现的人也是你!
不错!你就是普鲁士!
我还记得你!有的东西是一辈子忘不掉的,多年前也是我,是我颤抖着一双手,在被烈火席卷过的焦土上,在你的同胞,我的战友的尸首旁,给你来上了最后一枪!〕
27
(沙视角)
我还记得那时候布鲁斯拉夫斯基正用他那可笑的语调讽刺地哼唱着《何处路尽头》①——那是敌军所暗地里传唱的反战歌曲:
“在所有道路的尽头,我们的行军未结束。
我们迷茫了。我们迷茫了。我们迷茫了。我们迷茫了。
无论我们走向何方,时光都在流逝。
心脏,燃烧,在痛苦中,被流放。
于是我们就迷失在这灰暗的无人区里。
可能我们无人能够回家。”
我迫于上司的命令不得不和他同行,以便快速清理战场上遗留的残骸和战利品
但那腔调实在是油腻恶心,我极力地忍耐着,毕竟在当时,士兵内斗属于严重违纪,一旦发现挨一顿罚是免不了的,尤其对方还是顶头上司的好儿子,我可不想在未来几年被穿小鞋
于是他的公鸭嗓拖了好长的调子,就这样在战后焦黑的土地上回荡:
“为了父亲、母亲和姐妹,我们全神贯注。
和大炮组成的乐队并肩战斗,是不会打赢的。
上尉命令!抵达目标!
所以在法国人该死的弹丸风暴中,
我们要忠诚地为皇帝而捐躯。”
“哨所已经不见,脚踝深陷泥泞。
你只能吃些烂根,空气中尸臭刺鼻。
我们迷茫了,在寒风中冻僵了。
最最亲爱的小心肝儿啊,我们已分别了漫长的整整一年,
但东线也需要保护才能免受野蛮俄国人的进攻。”
“够了!”
我终于忍无可忍地冲他喊了一声,我不喜欢他唱歌,尤其不喜欢他唱这首歌,用这种折辱人的方式获得优越感令我不耻
可那家伙显然没意识到自己是有多折磨人,甚至还举了举手上的枪,洋洋得意回过头告诉我:
“嘿老兄!如果我们足够幸运,能找到些没死透的德国佬,我打算给他们来个临终关怀,让他们在这种愤怒与屈辱中下地狱,好在撒旦面前忏悔自己的过失!”
我感受到我的拳头被攥紧了,如果面前这个混蛋再说上一句话,哪怕他的父亲是圣安德鲁②,我都无法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万幸的是,布鲁斯拉夫斯基似乎发现了什么更有趣的事物——我猜那是一些撒在泥土里闪闪发光的银币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可无论如何,他放弃了折磨我,转而自行走到别的地方去了
我大舒了一口气,任自己的军靴踩在泥泞又饱含鲜血的土地上,绕过了一具又一具面目全非的,死不瞑目的尸首,心里依旧没有什么过多的感触,只是庆幸躺在这的不是自己,我不是什么有同情心的人,看着眼前的满目疮痍,甚至于连半点兔死狐悲的伤感都不存在
直到耳畔响起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奄奄一息的人发出的呻吟,我才一下子举起了枪,默默盘算着如果是友军就讹上一笔钱,如果是敌人就直接开枪
可当我又向前走了几步,待看清那人的脸时,我便觉得自己整个人轰的一下子顿住,手一松,枪就掉在了地上…
我万万没想到,那家伙竟是普鲁士
是的,那家伙就是普鲁士,他倒在那里,腹部以下全部不见了,黑乎乎的一片(我怀疑是被地雷或是炸药炸断的,不过现在纠结这个也没有意义),像是一个被截了半段丢弃的破布娃娃!真是顽强的人,便是这样依旧没有完全死掉,喉咙还在发出一些听不清的轻微嘶吼
他听到了枪跌落砸到地上的声响,于是他看到我,我也看到了他:那双深蓝色的眸子因为剧烈苦痛而微微收缩着,我一下就知晓他要死去,这几乎是注定的命运,他的伤太重了…
“杀掉我”
我听到他这么说,望着我躺在地上的枪
我不可置信地打断了他的话
“你在说笑!普鲁士!告诉我你在开玩笑…”
可他很坚持,很平静,神志很清醒,冲我说出的话也像极了命令
“杀掉我,如果你不想让我屈辱的死去”
我的脑海里一下子回想起布鲁斯拉夫斯基的话,我气笑了,随即大踏步地走到他身边去,也不在乎他身上散发的腐烂味道,就这样凑在他耳边说话:
“你怎么能确定我不会像我那些好战友那样折辱你?开枪时故意避开你的要害,一边骂你一边用小刀挖你的眼/珠?”
他只回答了四个字
“你不会的”
我确实是不会的,我不喜欢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极刑上。给濒死的人开第二枪?我向来没有这样的习惯…
毕竟,我打仗只是为了活着,为了生存,为了提升阶级,为了活得更好
没有人天生就活该去杀人的
我知道如果我就这么掉头就走(我有权这么做),那么普鲁士还会有好一段时间需要挣扎——他上半身的重要器官大多数都完好,心脏还在跳动,大脑也在运作,即便已经没有救了,也要等好久才能因为大出血死去
我知道此刻我们彼此间的距离过于危险,他如果愿意,可以轻而易举地用手扼住我的喉咙,用牙撕烂我的动/脉与喉/管,但我不动,也不拉开所谓的安全距离…
因为我知道他不会的,我和他是在战场上认识的,德语也是和他学的,即便只有几年,但我自诩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我对我的国家没有很深的感情与责任,而他是为了德意志的荣光,为了军队诞生的人…
便是死也要走得坦坦荡荡
于是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们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不必说
我就这样摸索着,把枪从地上拿起来,然后举起,瞄准,冲着他还在因疼痛抽搐的胸膛…我强迫自己记住这些…记住他的脸…记住一切…
然后我闭上眼,扣动了扳机…
“砰”
随即他就再也不会说话了,那双眼还睁着,我把它们合上,额头的血连带胸膛的血就这样淌下来,渗出来,永永远远地爬上了我的手掌,让我一辈子都洗不干净…
远处,布鲁斯拉夫斯基又来了,带着他那可笑的歌声:
“云彩正东飘,村庄在燃烧。
战争让我们年轻人饱尝痛苦的死亡魔爪。
大地已经燃尽,抓在手中的,只有沙土。
满眼望去尽是可怕的战争。
难道我很快也会像其他人那样躺进冰冷的棺材里吗?”
“我们迷茫了。
我们迷茫了。
我们迷茫了。
我们迷茫了。”
他走上前,看到了沉默着的我,自然也看到了普鲁士,于是欢呼起来:
“幸运的人啊!沙俄,我可知道他,德军新晋的长官!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个!把他的头砍下来可能换不少军功呢?!”
我不理他,他却谄媚又恶心地凑上来,用那双金鱼眼贪婪地打量着普鲁士,像在打量一个货品…然后摸着自己鼓囊囊的口袋,用一副势在必得的口吻冲我说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放心,你吃不了亏!我可以用一大笔的钱与你交换!”
如今,我已经不大记得我听到这些话的心情与具体的细节
只知道下一秒,我的拳头就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我不会忘,时至今日,他最后的歌声依旧在我的耳畔回荡:
“于是我上下端详着那些尸体,
他们昨天的这个时候还开心又健康。
谁知道他们去了哪儿?那个炽热的地狱!
谁知道明媚的阳光还能照耀我多久呢?
我只知道如果我死了,我亲爱的妈妈会为我而失声痛哭。”
“我们迷茫了。
我们迷茫了。
我们迷茫了。
我们迷茫了。”
………
我迷茫了…为了防止被报复,我连夜离开了军队,可就算成了被人臭骂的逃兵,我也不知道能上哪里去…
我丢了工作,没有收入,也没有幸存的亲人,无事可做,可又没勇气死,只有不断把自己沉迷到酒精里好证明自己活着,过着有一日算一日的生活,虚度光阴
逃到莫斯科的郊外是一样,逃到白罗斯的明斯克也是一样…
普鲁士还活着的时候,不喜欢过重的酒味,所以我即使酒量很好也会控制自己喝的量
现在就完全没关系了,喝多少也没关系了…
后来就是二月革命,然后是十月革命,处处都是游行示威的工人,还有些慌忙出逃的旧贵族与资本家,一切都乱了套,我却在这种混乱里悠闲自得
一天夜里,我又一次喝的酩酊大醉,在被砸破的酒馆门口又遇见了布鲁斯拉夫斯基,他的模样已经与几年前大相径庭,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这个浑身脏污,瘦小干瘪,肚子却很肿大,挂着个瘸腿的家伙,如今守着一辆垃圾车度日
看见我的时候他尖叫了,他显而易见在颤抖,他害怕我打他,可没有逃走,反而死命地护住那垃圾车,强撑着用脏污的脸恶狠狠地瞪我,全然没了半点当年一掷千金的豪爽,声嘶力竭地冲我吼叫:
“这些都是我捡的!要拿东西的话得交钱!”
我懒得揍他,心下鄙夷,随手把一个铜币丢到了路旁的臭水塘里——我曾在那里看见过一个乞丐,明明已经饥肠辘辘,可看着臭水里浮沉的面包依旧不愿上前
可布鲁斯拉夫斯基,那家伙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立马冲上去,伸出黑乎乎的手就去捞…
于是我在垃圾车上发现了那个被饿的奄奄一息的婴儿…有着一双金红的眸子,在黑夜里闪着光,喉咙里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哭喊声
明明就要死去,却依旧在费力地,拼尽全力地,竭尽所能地想要活着…
于是我把他从垃圾车里拎出来(连我都不清楚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醉醺醺地灌了口酒,就在这样一种我自己养活自己都困难,无比窘迫的情形下,给他取名叫苏维埃…
而这,就是我一辈子想去逃离,却一辈子都逃离不了的过往…
那双深蓝色的眸子…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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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人说,死亡是世上最可怕的事,可沙俄却觉得…
世界上再没有比死亡更好的事儿了
他再不会感受到任何疼痛,相反,他整个人轻得那样厉害…
像是下一秒就会飞到天上去…
“沙俄…”
是普鲁士吧…是普鲁士在说话
“和我走…”
于是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轻快语气回复了,黯淡无光的眸子重新被焕回了金灿的色泽,迸发青春的活力与骄狂
“是的!任那烈火灼烧我们,苦痛粉碎我们吧!”
“既然杀生太多,天堂不属于你,我也不愿再上人间去蹉跎!”
“我便只好与你一起”
他一下子握住面前虚幻而凝实,瘦弱又强壮的手,庄严地宣誓:
“下地狱罢!”
注释:
①:一战后期,随着伤亡惨重,两边战线困难,德国战争热情消退,军队迫于上层命令继续征战,不少底层军人间开始传唱一些消极绝望的反战歌曲:《何处路尽头》就是其中一首(当时一些人也用这首歌来嘲讽德意志)
②:圣安德鲁[安德烈],十二使徒之一,公元1世纪30年代,相传基督教的教祖耶稣[伊伊稣斯]钉死十字架,三天后复活、升天,于是留世的耶稣门徒在耶路撒冷组织起犹太教团体拿撒肋派。37年,始在安条克称基督徒。圣安德鲁率先将福音传到小亚细亚及斯基泰人群体,又沿黑海去了伏尔加河,成为罗马尼亚人、俄罗斯人的主保圣人。38年,安德鲁到拜占庭宣道,遭捕后在希腊的亚该亚遭“X形”十字架刑处死,是为“圣安德鲁十字”的来历。
(俄信的是东正教,东正教与天主教、新教并称为基督教三大流派,是基于正统派神学并强调自身正统性的宗徒继承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