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的刺梅3

8

高耸的，入云的山岗，层峦叠嶂着起伏，将鄂毕河，勒拿河，乃至于母亲伏尔加，都牢牢护在了一处。

那脚下的土地呀，冷！可不管是千丈的冰雪，是被冻裂的山，还是凝固着却暗潮汹涌的河流，都是那么那么的爱它…

因为生命，就是在这样一个严苛的环境下所诞生的奇迹…

那千千万万奇迹中的一个——有着金红的眸子与发，这样一个极好的，富有活力的年轻人，此刻将头倚靠在苍老的白桦树干上，静静凝望着那没有叶片的枝桠，不说话，面色也很沉静，只是隐藏在发灰军大衣下的右手紧握他最值得交付信任的“战友”——旧手枪托卡列夫①，他倒不是畏惧死亡，好战士永远不会惧怕牺牲，但在这种情况下保持警惕，永远是好的…

“我的好布尔什维克！”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呼唤声打破了一切的寂静，与年轻人一并坐在雪地上的还有几个同志，闻言也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望向那缓步走来的中年人——是了，只有这样严肃的长者，能发出这般令人信服的，又不容拒绝的声音。

所有人的眼神在这一刻都汇在了一处，于是中年人失笑了，有些泛白泛灰的发，伴随着他的动作在风中飘扬着，“好啦！苏维埃，我们的苏维埃小同志，别再发呆了！瞧瞧你，都快成一个雪刻的雕像啦！”他冲着年轻人大喊起来，惊飞了白桦树上歇息的白鸽。

年轻人，现在该称他为苏维埃了，我们的苏维埃同志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雪，尊敬的看向面前的中年人：“谢尔多德政委，我在。”

“你啊你…”谢尔多德只摇了摇头，远远的朝他抛了什么东西，他伸手接住，没让它落到雪里，低头一看，是一个不大的皮革酒袋子，深棕色，上头还打着补丁。他略带疑虑地转头，便看见谢尔多德无奈的神情。

“该说你机灵，办事的时候是真机灵，可要说你糊涂呢？有时候你也确实是个小糊涂蛋子！西伯利亚的冬天可是能冻死人的，你却连每月额定发放的伏特加酒都不知道领！”

大家伙们愣了两秒，随即便一起笑了出来，便是那寒风，在此刻都不显得有多么凛冽了。

“哎哟，我的小同志！不会喝酒，我可以帮你代劳啊！”

“去去去！弗里托斯，谁不知道你是个老酒鬼了！”

喧啸声中，苏维埃也不由的笑出声来，但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重新坐下，再一次向谢尔多德点头致谢，便又将头抵在身后的白桦树上，出神地看。

“看什么呢？小同志。”苏维埃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意识到是谢尔多德在问他，轻轻地回答：“看树，也看天…”

谢尔多德沉默了一瞬，忽地又问：

“想家吗，孩子？”这下苏维埃毫无迟疑的答复了：“仅仅是个人的话，自然是想的…”

“如果你坚持，我可以申请让你回家呆上一两天。”

苏维埃不置可否，只是闭上了眼，静静的聆听自己的心跳声。

“彭咚…彭咚…”像扎列卡②在嗡鸣…

“感谢您的好意…但我先是个党员，然后才是一个兄长，一个儿子，这是我在16岁那年就决定好的。”

“你啊你…”谢尔多德老同志又叹息起来了，“好孩子，傻孩子…”

不知是谁问了一句：“好同志啊，你说和平还能持续多久呢？”

“不知道…”苏维埃睁开了眼，“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定会战斗，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风雪愈发地大了，究竟是哪里飞来的白鸽，在空中无畏地飞翔着…

①托卡列夫手枪：苏联装备的第一种半自动手枪。由苏联英雄获得者，功勋枪械设计师费多尔·瓦西里耶维奇·托卡列夫(1871-1968)设计，由图拉兵工厂生产，用以取代沙皇俄国时期的纳甘左轮的半自动手枪。又取设计师和工厂的名字，简称为TT手枪（俄语：Тульский Токарева，意为：图拉托卡列夫）

②扎列卡 ：俄语名称жалейка，扎列卡（管）是古老的俄罗斯民间吹奏乐器，是一种带有用牛角或桦树皮做的喇叭口木管。

往往在古老的祭奠活动期间一定要有扎列卡相伴。作为一种牧民的乐器，扎列卡（管）的音色具有穿透力，带有浓重的鼻音，这种乐器不但可以独奏，也可以二部合奏和交响重奏。

扎列卡在管筒上有3-7个音孔，变换手法可使其发出各种乐声。

双管扎列卡由两根长短相同的乐管构成，两根乐管嵌在同一个喇叭筒上，每根乐管上的音孔数各不相同，通常主旋乐管上的音孔比配乐乐管的音孔多。双管扎列卡管既可以吹出单声部乐曲，又可以奏出双声部乐曲。这种双管扎列卡在俄罗斯南部非常普及，而在北方常见的是单管扎列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