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消失的她

边伯贤的记忆里并不存在这样的地方。并不是他记错了，是因为关于文越的每一段记忆，都跟宝物似的，被他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了。

这里，没有风，没有雨，目之所及，只有旷远的绿原，融为一体的蔚蓝色天空和清澈见底的湖水，还有触手可及的云朵。

迷雾在自由地游荡，叫嚣……

他实在想不起这到底是哪里。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看见文越穿着雪白的裙子，不顾伯贤的唤声，朝着湖水走去。

边伯贤悦悦!

原本清澈见底的湖水突然变得混浊深不可测。文越依旧没有回头看一眼伯贤，也没有停下脚步。

边伯贤悦悦!

湖水越过她的腰，伯贤哀求她停下来，她轻轻地回眸一笑，继续向前，直至混沌的湖水如巨蟒，张开獠牙，将她卷入水流中……

迷雾在湖面上咆哮，伯贤迅速奔向湖水。突然迷雾散开，湖水又恢复了平静清澈的样子，而文越却消失不见……

他要走进湖里，却被身后不知从哪里出现的荆棘藤蔓紧紧地拽着，寸步难行。

边伯贤悦悦……悦悦，悦悦!

他歇斯底里地呐喊……空中似乎回荡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他在伯贤的耳边说:“快醒醒……快醒醒 ”

边伯贤悦悦!

视线像印象派的画作一样模糊，却没有它们独特的美感；“快醒醒”的声音，像时断时续的广播，混惑不清；肢体像缓慢运行的机器麻木僵硬地晃动……

边伯贤啊……呼嚇~呼嚇~

赵组长伯贤，伯贤，快醒醒呀！

声音越来越清晰，边伯贤缓缓地睁开湿润的眼睛，依稀地看见门外秋雨的影子，最终看见了焦急地晃动着自己身体的赵组长围着自己周围的同事各异的面孔，听见他们唏嘘的声音……

他再次闭上眼睛。文越的回眸一笑像雕刻进他眼睛的图像一样，挥之不去。

赵组长你还好吗？这怎么又闭上眼睛了?要不谁叫个救护车。

伯贤轻轻地抹掉眼角的泪，睁开眼抬头，带着鼻音说:

边伯贤不用了。

赵组长你是做噩梦了吗？

赵组长轻轻地拍了拍伯贤的肩问。

边伯贤不知道是不是噩梦，就是梦到了一个很珍贵的人。

边伯贤站起来，平静地说。他觉得自己的梦像是噩梦，但文越的笑又让他觉得不是。

围观的人在小声议论，伯贤轻轻地瞥了一眼，并没有说话。

赵组长哎，你们这些人没事干吗？人家就是做了个梦，没事就好了，别嘀咕个没完没了的，都给我回去做自己的事去。

赵组长朝那群人说。

伯贤刚准备坐下来，赵组长对伯贤说:

赵组长你别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朋友失踪了，谁都会着急。但不得一步一步来?

边伯贤她对我来说不只是朋友。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内心总有一种奇怪的不安。

赵组长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得好好休息才能有精力去查清楚，找到她呀！你今天不用上班了，回去睡个好觉，明天过来吧!

边伯贤不用了。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还有之前的人口失踪案。我要查案了。

赵组长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办公室显眼包，幽默风趣的伯贤，变得低沉冷漠了，整个办公室也是……

吴世勋喂，喂，赶快起来。

文越怎么了?

文越幽怨地睁开眼睛。看到吴世勋化了烟熏妆一样的双眼，她突然清醒了。

文越你的眼睛怎么了？

吴世勋我失眠了！

文越为什么?

吴世勋我也想知道。倒是你，变成鬼了还这么能睡，走了要去继续跟踪朴炯植。

吴世勋说。

文越昨天不是去了吗？怎么还去呀？

文越愤愤地想早知道像打卡上班一样要早起查案，她就不答应他了。

吴世勋那点信息哪儿够啊！今天，我们分头行动，你去跟踪朴炯植，我去另一个夜总会探探朴炯植和死者之间的关系。

文越不耐烦地刚想拒绝，吴世勋严肃地说:

吴世勋不想做的话，现在就出去，我也不会帮你查清你的死因的。

文越你威胁我？

真是风水轮流转，昨天他还卑微地乞求她，如今却又趾高气扬地威胁他。

吴世勋没有，我让你自己选择了呀！

文越你……

吴世勋事事都得明算账啊！对了，泡面调料包和密码的事，我们还没算账，还有上次你偷看我洗澡的事儿……

吴世勋昨晚失眠，并不是因为噩梦，是因为文越。他通宵去想自己最近在文越面前的奇怪举动。他否认了许多的设想，再次生出无数个设想。最终，他决定还是按照之前的相处模式和他相处才是最正常的。

文越行行行，我去，我去可以了吧！

文越不情愿地撇撇嘴说。

吴世勋那走吧！

文越等一下，你还没帮我告诉伯贤我死了呢！

吴世勋这个不能以后说吗？

文越不可以，他会担心我的。我不希望他担心。

听到文越的话，他心里突然烦躁起来，便敷衍地“哦”了一声出门了。

吴世勋先把文越送到永生店夜总会，再驶向警局。

在回警局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要怎么告诉伯贤文越死了。

吴世勋文越死了，你别找了。

吴世勋不行不行，这样的话，边伯贤不得打我几拳，再想其他的。

吴世勋你的朋友文越已经死了。至于我怎么知道，是因为她变成鬼告诉我的。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吴世勋啊，还是不行啊！他不得觉得我是神经病。这怎么说啊！早知道就不答应她了。

他烦躁地捶打自己的大腿……

边伯贤昨天跟都暻秀那天坐的那辆车的司机通过电话。之所以没有他坐车时的记录，是因为司机为了赚外快，在10点后就关掉黑匣子了。他说自己将都暻秀送到一个郊区的废弃工厂附近就走了。

边伯贤查看了监控，他说的话，除了他说的那个废弃广场附近没有监控之外，跟其他路段记录的视频基本吻合。

边伯贤没有太在意都暻秀坐的那辆出租车后的那辆车。因为令他感到更奇怪的是，司机告诉他都暻秀要自己跟踪一辆黑色的桥车，他之前查看酒店门口的视频的时候分明也看到过她上了那辆看不清车牌号的黑色桥车。但他昨天调取的商铺和路段的监控里，那辆黑色的桥车却凭空消失了。

他也搞不明白文越为什么要去监控死角的郊区。如果她被都暻秀跟踪的话，不应该让司机带她去到人多的地方吗？

以文越的心智，她一定会这么做的呀！但是，都暻秀为什么要在那个郊区的废弃工厂附近下车?难道文越也在那里下车了……

边伯贤像被巨型的蜘蛛网粘住的昆虫一样，被团团的疑问困住。

吴世勋伯贤

伯贤感受到有人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回头一看是吴世勋。

边伯贤有什么事吗？

伯贤用礼貌又疏远地语气说。

吴世勋那个，我有话想跟你说。

边伯贤那就快说吧，我有点忙。

吴世勋这个，虽然有点难以置信，但是我说的是真的，你千万要相信我!我真地没在胡说八道。我真地真地没在胡说八道，也没在开玩笑。

边伯贤说吧，我听听看。

吴世勋就是，那个……这个要怎么告诉你呀！好烦!

边伯贤要说就请快点说，不然去忙你自己的吧！别再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浪费。

吴世勋真不是玩笑!好吧！就是关于……

戴眼镜的女孩警察先生请请帮帮我!请帮帮我!

吴世勋刚想说出口，从门外进来一个表情紧张不安的，浑身湿透了的戴眼镜的女孩。她一边喊着“帮帮我”，一边抓住吴世勋的手摇晃。

边伯贤你怎么了？

边伯贤忽略了被打断的吴世勋错愕的表情，耐心地问那个女孩。

戴眼镜的女孩不是我，是我的姐姐……她……

女孩说着就哽咽起来。

边伯贤不要哭了，你慢慢地说，不用着急，我们会尽力帮助你的。

边伯贤让她坐到自己的椅子上，轻轻地拍了拍女孩的背，温柔地安抚她说。

女孩看着伯贤温柔的眼眸，情绪平复了很多，但依旧顺不上气，颤抖着声音说:

戴眼镜的女孩我姐……我姐她好像失踪了！

吴世勋看着女孩，又看着伯贤突然觉得可以理解早上文越早上说的那种“担心”了。而且这种担心原来他并不陌生，似乎是尘封在记忆中的那个少年在很多年前曾感受过的。

边伯贤吴世勋，能麻烦你为她接杯水吗？

边伯贤瞥了眼在旁边站着发呆的吴世勋说。

吴世勋哦哦哦，好！

吴世勋请!

他接了水后礼貌地递给戴眼镜的女孩，继续站在旁边看着。

戴眼镜的女孩谢……谢谢!

女孩抬头看了眼吴世勋，接过水喝了一口，大口大口地呼吸。

边伯贤看她的状态好多了，便温柔地问:

边伯贤她什么时候失踪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请你详细说一下吗？

戴眼镜的女孩我和姐姐一起住来着。前两天和她吵架了，她就没回家。她之前有时候也会……夜不归宿，但第二天一定会在早上回来给我做早餐。但这次第二天她没回来。

戴眼镜的女孩因为吵架了，我就不想先道歉，我从没主动道过歉 ，所以虽然有点担心，也没找她。但今天已经第三天了，她还是没回家，打电话无法接通，她的朋友也没见过她，她常去的地方也找过了

戴眼镜的女孩她……她还是不在

说着说着，她又哭了。

边伯贤看着这个女孩想起文越，鼻子很酸，但他忍住没有掉眼泪。他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微笑着安慰她:

边伯贤别担心，一定能找到的。不要难过!

边伯贤蹲下来用纸巾给她擦了擦眼泪，温柔地问:

边伯贤我现在就给你立案，马上着手调查不要再难过了。

吴世勋内心的犹豫的怪兽似乎更强大了，只不过不再是害怕怎么和伯贤交流，怎么让他相信文越变成鬼这件超现实事件的缘故。

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告诉伯贤文越死了……

边伯贤但是你能给我看一下你姐姐的照片吗？我之前也在调查人口失踪案，看看有没有跟什么线索吻合的。

边伯贤轻声问她。

戴眼镜的女孩哦，可以可以。

她说着赶紧给伯贤看了手机上存的姐姐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留着及腰长发，穿着紧身抹胸裙，化着浓妆。

吴世勋瞥了一眼那张照片，觉得莫名熟悉，于是走近一看，认出她是那个永生店夜总会门前的那个长发女郎。

吴世勋我见过她。

边伯贤和戴眼镜的女孩都看向语气坚定的吴世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