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凝禾。”母妃把我叫到床前打开她视如珍宝的盒子，里边是一件嫁衣。

　　“这是你母亲亲手为你做的，她想着每个姑娘应该都喜欢为自己所爱之人穿一次嫁衣。”

　　“你母亲对你不好并不是不爱你，而是不喜欢你的身份，倘若你不是陈国公主她也不是陈国的妃子，只是明齐普普通通的百姓她定当把你捧在手心里养着。”

　　我静静地听着母妃讲述母亲的不幸，替母亲道歉。其实我从未恨过母亲，诚如母妃所说母亲待我不好，但也尽了一个做母亲的职责。

　　母妃走时并不痛苦，我这次也没有悲痛，觉得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小桃姐守了母妃一辈子，在母妃走的第二天她便随母妃而去。

　　母妃走后我离开了公主府带着陈薰去了明齐的很多地方。

　　在青州我再次遇到崔永安，他没有做官，在当地开了一家酒肆生意还不错，他过得很好很自在，膝下有一双儿女。

　　我问他为何不做官，凭他的资质定能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

　　他对此只是笑了笑，“做官是好，但不自在，我不喜欢；商虽低贱，却也过的逍遥。”

　　我走后他的妻子轻声嘀咕。

　　身在江湖，心系朝堂。

　　兜兜转转不觉间已来到枫梧村，这是我外祖家，是我母亲心心念念的故乡。

　　母亲之所以被送到陈国是因为她有一个好赌的老爹。因此我发心底的不想来这里。我不明白母亲为何一直心念着这里。

　　我下车首先注意到的是那片望不到边际的山茶花海，我低身询问坐在村头的婆婆，婆婆告诉我这户人家早就没了。我迟疑了一下，她又告诉我这家的遭遇。

　　我外祖姓程，名冠玉。人如其名十里八村皆知我外祖俊俏，门槛不知被修了多少次，独独看上了邻村的村花，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婚后小日子过得挺快活，没多久就生下一个我母亲程茹，两年后又产下一个女孩程婉。

　　原来我母亲还有一个妹妹。

　　本以为日子会美满的过下去时，外祖母因生不出男婴被村里人嘲笑，在程家受排挤。外祖父因此在村里丢了颜面，整日在镇上花天酒地。

　　外祖母不敢管他，一个人在家里照顾俩姊妹，没曾想外祖父竟在外嗜赌成性，输光了家里的所有值钱的东西。

　　恰时碰上皇帝选秀，外祖父将十四岁的程婉骗进皇宫以换取银两。

　　小姨凭借美貌被封为婕妤，但外祖父并未因此获得一官半职，只是获得更多的银两。

　　那片山茶花是是我母亲种下的，听说是从宫里寄出来的。

　　可惜我母亲还没等山茶花开，就被她狠心的爹推到皇帝面前作美姬送去陈国。

　　外祖母因此气绝身亡。后来我外祖父自食其果被债主追得无处可逃，投河自尽。

　　我目送伛偻的婆婆走向起袅袅炊烟的村子，离开时我再次注意到各种颜色的山茶花在夕阳下显得那么的凄凉，似乎在哭诉着什么，可是它们明明开得那么肆无忌惮。

　　母亲生前说如果有机会她会在枫梧村前开一个作坊。

　　我忽然明白母亲为何心念着这里，程婕妤为何会到死都想着回家。

　　因为她们以为心念着的人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