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明了

那年我初入九天阁不识规矩，将嬷嬷派下来的舞裙撕毁，纵而被罚了五十戒鞭，十几鞭下去的时候，我已经血肉模糊没了意识，是紫沫替我求了情，替我挨了剩下的戒鞭，又被罚在雪地光脚跳了一夜的舞，早晨再见时，已经是雪地里一具冰冷的尸体了......”顾白溪双眼无神，犹如冰冷的机器在诉说着这些：“后来九天阁就用紫沫这件事杀鸡儆猴，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尸体丢进火里焚了。”

江予静静说着：“丢进火堆时，尸身被草席卷着，没人看见那是否真的是紫沫......她也冰雪聪明，或许早生法子跑了。”

“她没有，她在九天阁地下被迫做了十年杀手，她身上有黑纹我看见了，紫沫将李芙蓉的身世拆穿与我时，似乎有种难以言喻的解脱，脸上静的可怕。”

“既然见了，为何不问清楚呢......”

“来不及，根本就来不及.......她挡住我面前的刀，与那些守卫同归于尽了。”顾白溪的每一句话说的都异常平静，但黑暗中的她，眼睛已经被泪水弄的通红：“我若不犯错，紫沫现在或许就会没事，至少还安安稳稳的活着，又若是不自私的放那场大火，让予姐姐你落成现在这般模样......明明最该死的是我，但偏偏是你们来承担这一切......”

“溪儿，十年了......九天阁来来往往如此多舞女乐人，若无人迈出这第一步，九天阁将永远会是地狱，无止尽的地狱，死也好，活着也罢，你要知道，我们要救的不是自己，而是这被九天阁而困的任何人。”

此后，顾白溪便没有再回话，心里想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知睡了多久。

铜锁被打开的声响使顾白溪突然从浅梦中惊醒， 绯红色的鞋子正一步一步朝顾白溪走近，若不是脚踝上的金链，顾白溪也无法断定她是李芙蓉。

她进来时，周围的烛火都被点亮了起来，一时受不住光亮刺激的顾白溪伸手将眼睛挡住，李 芙蓉摆着婀娜的身姿单腿跪在了顾白溪身边，将顾白溪那只遮光的手拽了下来：“不是我说，你这小娘子究竟是命大还是运气好，这整整八刀，却没有让你丧命？”

顾白溪的目光犀利起来，直直与李芙蓉对视：“大恶未除......我又怎敢丧命。”

李芙蓉笑了笑，站起了身：“我此次来，是诚心与你议事，我知道你与那吴吟要好，他的身世，包括关于他的一切你应该知道的清楚。”

顾白溪那张满是仇恨的脸上突然扬起笑容来，抬头看向李芙蓉：“既然是诚心，那阁主愿拿什么与我交换呢？”

“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我九天阁都能替你寻到。”

“不必这么大费周章，我要的东西很简单，只要我告诉你一件关于吴吟的下落，你便让我在你胸口捅上一刀，如何？待我捅完与我身上同样的八刀，我保证你能抓到吴吟。”

李芙蓉的脸明显黑了下来，但没轮到她开口，顾白溪便又紧着道：“我可不精通什么武艺医术的，至于你能不能坚持到这第八刀，我可把控不了！”

李芙蓉胸口起伏着，毫不犹豫的拔出一旁守卫的配剑，抵在了顾白溪喉间：“贱人......我定会要了你命！”

“好啊，我猜想......过不了今晚，九天阁就要被抄了吧！”

“顾白溪，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对了，忘了帮你回忆一下。”李芙蓉的剑放了下来，那张艳丽的脸凑了过来：“我当初抓到李小乏时，她的态度和你是一样的，我在她身上几乎用尽了所有刑法，什么剜肉，砍手这都是些小刑法，你知道最精彩的是什么吗？我让她......把自己身上的肉给吃了。”话落，李芙蓉顿时压制不住心中的笑声，可怖的笑声交织满了这间牢房。

顾白溪的眼睛通红着，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湿了发丝：“小乏是你害死的！你居然如此丧心病狂，做出此等畜生不如的事情！”

李芙蓉也没有恼，又开口说着：“我若不这样做......如何杀的了你口中的单婆婆啊......”

顾白溪的手指开始颤抖，难以控制的愤怒在血管里奔腾翻滚着，她的身体紧绷着，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她猛地捡起地上那把剑，毫不曾犹豫的朝李芙蓉砍去：“我要杀了你！”

但事与愿违，一旁的守卫马上就将她压制，跪在了地上：“李芙蓉！无论今日我是死是活，都不会给九天阁再存留下来的机会！”

“那我倒要看看是我的刑法硬，还是你的命硬！

顾白溪强忍着刀片在自己背部划过的剧痛，心脏剧烈的跳动，不敢深吸一口气，似是有几百根银针同时扎进皮肤，疼痛几乎将她的灵魂击碎，呻吟不已。

再后来，一桶浓浓的盐水直直从顾白溪头顶浇下，呛水的窒息感夹着如同被千百只蚂蚁钻肉的疼痛席卷全身，更像是被尖锐的石头碾压，火辣辣的疼痛感使她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这场漫无止境，且难以忍受的折磨，让顾白溪疲惫不堪，甚至想要咬舌自尽的想法，她的眼泪无法止住的流了下来，但泪痕却已经被那些盐水淹没。

无数次的晕倒醒来，无数次的冰水浇身，顾白溪的额头已经发起烫来，高热不断，可在这李芙蓉手下的地罚司中，只要人还没死，那必定也不会手下留情，顾白溪几乎被折磨到半死，江予的多次求情不料使李芙蓉猜出她们二人之交情，一怒之下，便将矛头指向了江予，用此来威胁顾白溪说出下落。

但顾白清楚，一旦自己说出，所有为此丧命的人便都白死了，一切都还要再重来一遍，紫沫落为杀手十年只为绊倒九天阁，这一切，就都白白浪费了，江予在酷刑的剧痛中，也一遍遍朝顾白溪喊着：“溪儿！你听着，若是此下落从你口中说出，你便对不起死去的紫沫！对不起我如此忍辱负重的十年，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是第一次在江予口中听到这样的话，顾白溪知道江予不是针对自己，但这每一字却都在顾白溪心里绞痛着。

整整一个时辰，几乎听不见了江予的声音，只到两名守卫拖着一具尸体出来......

渐渐，顾白溪也没有了意识，倒在了黑暗中，两桶水都不再能将其泼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