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闯

琴声盈空，大弦嘈嘈，小弦切切，如落玉盘的大珠小珠，如流转花间的间关莺语，时而铁骑金戈，时而婉转悲凄，正红朱漆的大门顶端悬挂着的是，金丝楠木的匾额，上面挥墨如泼的题着三个大字“九天阁”，玉珠走盘般的琴声就从此传出。

朱墙黄瓦，光彩夺目；玉栏绕砌，彩焕琉璃。殿中宝顶上嵌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烛光映照下斑驳迷离，轻柔绚丽的丝绸穿过红梁悬在上空，风起绡动，两条红木制成的宽大步梯蜿蜒攀向二楼。

酒桌上的食客们也都热火朝天，觥筹交错，沉醉在乐器的每一声交响中，灯火阑珊，一曲清歌一醉人，对于台上的舞女，前来的客人也是称赞不尽：“当真是美不胜收，美不胜收啊！”一曲声落，众人瞬间被踩在鼓上舞蹈的女子吸引，一身绯红的舞衣尽显出身姿的曼妙，腰间的银铃也随着步伐声声作响，足尖立在台上平放着的羊皮鼓上，节拍清晰而有力。

“这九天阁啊，可真是不知从哪里聘来的舞女，个个竟都挑不出一丝毛病，且是每每有创新日日有新高啊！”

“还是江兄会选地方，那，那万司楼可真是与这没法比对啊！来来来，今日有美舞，又有美酒，不醉不归，不醉不归！”随后便是一阵接一阵那发自肺腑的笑声。

九天阁的占地面积极大，除了平日用来做生意的楼阁，这楼阁后还有足足占地十亩的后院，除去下人，乐人，舞女的住处和其他，剩下占地面积较大的就是院内屹立着的“机阁处”。

里面是所有与九天阁来往人员的名单，包括掷出重金者、打架滋事者，皆都详细记录，若是真想在九天阁动手脚，那这机阁处定是能得到消息最多之处，但常人怕是院内都进不去，又何尝是有着多人把守的机阁处。

凭着吴吟的功力翻进院内倒也不成什么问题，但要进入机阁处却不会那么容易。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天际被泼上了浓墨，云层掩着明月，连星星的微光也不曾留下，吴吟一身黑色便衣，躲藏在瓦顶，向下的视野可无遮挡的看清机阁处。

门外和附近齐齐站着六七个身穿黑衣的下人，看姿态，也绝不是平常小斯，这倒使吴吟对这九天阁更感兴趣了些，究竟是些什么东西让九天阁内如此护着。

在此待了许久，见那几人没任何动静，吴吟还是打算偷袭进入，他将面罩紧了紧，起身跃下，刚落地，拔剑的刺耳声在身后响起，紧接着是一阵躁动和忙乱的脚步声，吴吟顿时心慌，一个转身躲入了无人的角落，目睹面前发生的一切。

“把她给我抓住！不能让她活着走出九天阁！”

一脸上挂着面纱，身穿青色罗裙的女子在前方踉跄的逃窜，左手捂在右肩，从指缝中不停流出鲜血，可不论如何跑都抵不过那些人手中的弩箭。

弩箭上了膛，不紧不慢的对准那女子的小腿，只要轻轻按下。

小腿处传来一阵刺痛，顿时失去力气摔在原地，鲜血染红了裙尾，没等起身那些人就围了过来，刀尖各个都向她指去。

“老大就是她！她身上虽有红纹，但一路上都鬼鬼祟祟，还闯入这九天阁禁地机阁处。”

那个被众人叫做老大的人，摸了摸他的八字胡，弯身朝她走去，眼睛直直盯着，试图透过面纱看清那女人的容颜，良久，他开口道：“十年前那场大火，九天阁跑出去了三个舞女......”他边向那女子逼近，边抽出腰间的配剑，剑刃与剑鞘摩擦出的声响让人心里痒痒，他接着道：“这么些年过去了......那女孩儿......应该也跟你差不多大了。”

顾白溪心底一阵发毛，如当真被识破真实身份，那今日也便只能是自己的死期了。

冰冷的剑刃贴在那女子脸上，面纱也随之被剑刃滑落，一张俏丽的脸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唯独与这脸蛋不符的是那双恶狠狠的眼神，似要燃出火来。

这张脸也更使藏在角落的吴吟心底大惊：顾白溪！怎么会是她！

“不愧是我九天阁的人，这模样就是标志！”

顾白溪显然被这话恶心，一口唾沫朝那男人吐去，张口骂道：“你可别恶心我，总有一天我会让这九天阁跟十年前那场大火一样，烧的什么都不剩！”

那男人瞬间恼了起来，脚重重的踩在了顾白溪的手背，难忍的疼痛使顾白溪的脸色不在那么好看，那男人的脸色得意起来：“什么都不剩？注意点你的嘴！你觉得你现在还能活着出去吗顾白溪。”

话落，顾白溪心中大惊：这人莫不是与我有何来往，十年之久他竟还记得我的名字......

那人接着道：“就是因为当年你纵火逃走，我才受了罚！”说着，脚下使的劲儿更重了些，指着自己的脸上：“看见我脸上这道疤了吗！都是拜你所赐！今日，我就将你这脑袋砍下来，你说，主上会不会赏我几百两黄金啊！”说罢，便是一阵叫人心里发毛的笑声。

但没等那阵笑声落下，一支银镖便直直穿破他的胸膛，插进了一旁的石柱中，那人轰然倒下，终于顾白溪手上的痛感落下，变成了灼热。

一旁的人瞬间慌神，根本看不到飞镖的出处，自己的老大就这样倒在了面前，吴吟几乎没有给出他们一点反应的时间，弹射般从草丛跑出跃向上空，几下扫腿，两人已经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剑出鞘，金属碰撞声和人的惨叫在耳边弥漫，剩下几人则流了点血，全全丧命。

那人收了剑，走向顾白溪：“快走！”说着近乎一只手将她抬起，小腿处剧烈的疼痛不得不使顾白溪只能单腿跑路，但熟悉的声音却使顾白溪忍不住多嘴：“我们是不是认识......”

“这儿不安全，先逃出去再说。”

顾白溪见句句有理也没多说什么，任由被她拖着，但到后来，那只被箭射中的小腿实在难以再支撑下去，强忍着疼痛开口：“这位朋友，我虽不知道你为何要救我，但我这条腿......我真的跑不动了，我不拖累你，你先走吧......”

吴吟见此状况，忙拉下了脸上的面罩：“是我！”说罢，看了看顾白溪那条几乎被血浸满的腿：“快上来，我背你。”

顾白溪看着那张脸，好多词语竟组不出一句话来：“吴吟？你，你你......”

“等出去我再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