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弯刀纹身

只见单婆婆倒在门前，双眼圆瞪着，心口处扎着一支木箭，血汩汩的往外流出，浸透了衣衫，没等顾白溪赶到她就已经倒在了血泊里，她背着的包裹里散落出来一些金银细软和银票，但都被沾染上了血迹。

“单婆婆，单婆婆！”顾白溪跪在旁边，紧握着她的手，不停的喊着：“单婆婆......单婆婆！”

见单婆婆还能吐出几口气来，便忽的伸手抓住了吴吟，那副饱含着恐惧的眼神仿佛在说着诉求：“吴吟，你平日里无论什么都比我们学的要好，武功在女学里也是一等一的，你能不能救救单婆婆，救救她......”

吴吟垂下了眸子，看着躺在血泊里的单婆婆，不忍心道：“这箭一招致命，救不活了......”

这句话让本抱着一丝希望的顾白溪彻底绝望，终究是忍不住失声哭了出来，单婆婆嘴巴张合着，似乎想要说出什么却又有气无力，顾白溪低头凑到耳边，努力竖耳听着：“东，东......林山.....小，小乏她......”话到此处，单婆婆算是彻底咽了气。

“小乏？小乏她不是回老家了嘛......”顾白溪满脸着急，匆忙的抹了几下脸上挂着的泪水：“单婆婆，单婆婆！你说话啊婆婆......”

见吴吟将落在一旁的银票和一些玉镯、珍珠项链捡起，心底又生出一些疑念：“单婆婆......是也要回家吗......”

“我听闻她无儿无女，更无亲故，她要回哪儿的家，包袱里这些物什也不像......”吴吟念念道。

境到此处，顾白溪心底大悟，也更懂吴吟未讲完的话，单婆婆包袱里的东西着实不像是一个归家妇人，再加上无缘无故射出的那支箭，倒像是......畏罪潜逃般。

但顾白溪信得过单婆婆的为人，许久相处来，打心底里觉得她是一个心底极其善良之人，又怎会有“畏罪”之事。

握着单婆婆的那只手已愈发的冰冷起来，顾白溪的泪水不争气的往外流着，仿佛不愿接受面前发生的事实，她不停的摩擦着单婆婆的双手，又将那只手抚在自己脸上，希望她能感到温暖，希望她不会冻着。

借着月光，模糊看见空中飘下的棉絮，吴吟看了看空中，又将视线落在顾白溪身上：“天愈加寒了，会冻坏身子的，我们将单婆婆安置了吧。”雪愈加大起来，成了鹅毛那般，见顾白溪还是不肯撒手，便又道：“人死不能复生，这是一场谋杀，或许我们应该还单婆婆一个真象，而不是萎靡在此。”

话落，顾白溪缓缓将单婆婆的手放下，可就这一个动作，却让顾白溪瞬间汗毛直立，瘫坐在地。

滑落的衣袖下面，一个宛如弯刀般的黑色纹身赫然出现在她的手臂，图案与顾白溪内心的黑暗处重叠，冷汗直从额间冒出，像有什么东西刺入脑海，许久喘不过气来。

吴吟显然也是看到这一切，见顾白溪行为反常，便开口问道：“这个纹身......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顾白溪心底咯噔一下，缓了缓情绪掩饰道：“没有，只是见到过罢了。”

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冬天，顾白溪被卖入九天阁，她被褪去衣物检查，身上所有的胎记和疤痕也都要被除去，因为这些都是可证实旧身份的东西，只要来了九天阁，关于自已的以前就都会被抹去，甚至替他人的命运活着。

在被侍女带去沐浴后，就会被几位婆婆在身上纹上这样的图案，这既是九天阁身份的象征，更是永远除不去的牢笼。

每每从镜中看到肩上，那红的似血的弯刀，一幕幕遭受毒打的记忆都会在自己脑海中加深一遍。

但此与顾白溪不同的是，单婆婆手臂上的纹身是黑色，而自己肩上的却是红色。

雪下的铺天盖地，顾白溪和吴吟也将尸体带出女学外掩埋.

顾白溪一边在墓碑上刻字一边说着：“吴吟你知道吗？我没有爹娘，小时候是个小乞丐，若不是跳得一曲好舞，山长也不会将我带进女学来。”

但没想到顾白溪的这句话，却让吴吟思绪了很久，女学历来都是通过考试入学，公平公正，虽说山长有时也会谋私，但都收了不薄的贿赂，顾白溪就凭跳了一曲好舞入了女学，这理由属实太单调了。

“刚来那会儿，单婆婆会照顾我的饮食起居，这些明明都不在她领月钱的范围内，却还是滔滔不绝，语重心长......今日的梅花羹就是她教我做的，可她都还一口没尝呢......”说着 ，泪水又慢慢糊了眼睛。

顾白溪跪在墓碑前，手里捧着那碗凉透了的梅花羹：九天阁......赶尽杀绝的事，像是你们做出来的......

“吴吟，你明日...可否陪我去东林山看看......”

吴吟回道：“单婆婆的话？”

顾白溪点点头：“我只听到了东林山，还有小乏。”

吴吟站在一旁，拳头有些攥紧，像是思虑了许久才将此事说出：“你有没有想过，李小乏在出去采买货物那日就已经死于非命了。”

顾白溪心中大惊，忙否认着：“不可能，单婆婆只是说她回家了，单婆婆又怎会骗我？”

“李小乏家在岷州，岷州近月战乱，倭寇横行，城门更是紧闭着她根本就回不去，单婆婆找这样的借口只是为了自己今日的逃走，当然，也可能是不想你如现在这般。”见顾白溪愣着一句话没说，便又开口：“李小乏可能就葬在东林山，明日...你可去看看她。

顾白溪心里如堵着大团棉花，旧悲和新伤齐齐冲向心头，堵塞的喘不过气来，顾白溪愣看着墓碑上刻下的名字，心道：九天阁...你究竟有什么秘密，尽管浪费数年也不愿放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单婆婆究竟对你们有什么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