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外面濛濛下着雨，天气渐渐转凉了。
孟宴臣套了一件外套翻身下床，摸了摸自己温热的额头，桌子上摆着一杯温水还有几粒药，他神色一暖，吃了药伸手拉开房门。
雨声滴滴答答落着，空气里有清淡的洗衣液香气，风吹过，她的身影就这样撞进了他的心里。
连迢轻咬着笔头，盘腿坐在沙发上，笔记本电脑亮着，似乎被什么给难住了正蹙着眉。
孟宴臣轻轻一笑，觉得她这样实在可爱。
长发由另一根铅笔挽起，脖颈白皙修长，眉目如画，未施粉黛却难掩好颜色。
看到孟宴臣出来，连迢放下被她“肆虐”的铅笔，黑框大眼镜架在她的鼻子上，显得她的脸更小了。
“醒了？好点没？”
“好多了，谢谢。”谢谢你的照顾。
连迢点点头收下这个道谢，她喜欢孟宴臣的其中一点，就是他刻入骨髓的教养。
无论是昨晚，即便喝醉吐了，意识不清醒时仍然会向清洁阿姨道歉，说给她们添麻烦了。
还是现在一句简单的“谢谢”。
孟宴臣总是心怀善意地活着。
连迢想无论是谁，无论是怎样的关系，任何美好的心意和关心都值得感谢，而不是肆无忌惮、毫无感激地去享受别人的付出。
当然，感谢也需要同样善意的回应，她扬起笑脸，甜甜地说了句“不客气”。
孟宴臣对连迢的出现并不奇怪，两个人似乎无形中就认同了他们之间的联姻关系，在孟宴臣认定她的时候家里的密码也自然而然给了她。
他已经默认了她的存在，他的家也是连迢的家，偶尔来住一晚很正常，虽然这是她第一次出现在这里。
“麦片和牛奶？”
孟宴臣自然地走进厨房，随手拿出麦片和牛奶询问。
连迢先是看了眼他搭在麦片金属罐子上的手，才往下认了认麦片的品牌。
是她最不喜欢的牌子。
连迢有些嫌弃地耸耸鼻翼说：“孟先生，据我所知，这个麦片因为味道不好导致销量锐减，上个月厂子就已经倒闭了。”
“是嘛。”孟宴臣语气平缓，又看了眼麦片品牌，点点头认同她：“确实不太好吃。”
将麦片收进橱柜，他记得许沁好像挺喜欢这款麦片的，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以后都送给她吧。
他环视了一圈厨房，突然发现自己除了煮水饺和泡麦片，似乎不太会其他的早餐，他有些窘迫地看了看窝在沙发上的连迢，故作镇定地问她：“你吃水饺吗？”
“要不我来？”连迢试探着问。
“你来什么？煮水饺吗？”孟宴臣问。
随后又摆摆手说：“不用，你坐着吧，水饺我会煮。”
一说完，连迢“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孟宴臣，你是病傻了么？”
一边把他推出厨房，一边自己戴好围裙。
冲他眨了下眼，神神秘秘地说：“看我给你露一手。”
隔着一个酒吧餐台，孟宴臣目不转睛注视着连迢忙活的身影，心想真好。
三下五除二，一顿早餐就被连迢变了出来，葱花煎蛋、木耳炒西芹、皮蛋拌豆腐，还有一小蝶酱瓜，两碗小米粥。
不知道是不是生过病还没缓过来，孟宴臣原本没什么胃口，但看到这一桌子，忽然就觉得饿了。
“噔噔噔”绕到他身后，连迢一把把他按在座椅上，自己又到他对面坐下，“生病的人就应该吃点热乎的。”
而后又眼巴巴望着他，“快尝尝，可不许说不好吃啊。”
说完，也不管他，拿起汤匙吃了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相对无言的你一口我一筷子地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孟宴臣抬头看了眼无形中就被连迢拨到一边的芹菜，无奈地开口：“迢迢，不要挑食。”
连迢郁闷地嘀咕：“我最讨厌吃芹菜了。”
不喜欢，但她也没有不吃，默默夹起一筷子放嘴里嚼着。
鼓起的腮帮子就像一只正在进食的小仓鼠，孟宴臣想。
吃完，一人站在洗水池边洗碗，一人站在橱柜边擦拭。
犹豫了下，孟宴臣问：“迢迢，昨晚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连迢愣了愣，手上洗碗的动作却没停，背对着他说道：“怎么？孟先生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怕我知道？”
“还是说孟先生吃了我做的一顿饭，觉得不能白吃，决定以身相许了？”
连迢转过身，眼里漾起涟漪，手上还沾着洗洁精的泡沫。
屋外的雨下得大了些，噼噼啪啪地打在窗子玻璃上。
孟宴臣神情黯淡，看来自己昨晚的那些话连迢知道了啊，也不知道她猜到了多少。
孟宴臣不是一个卑劣的人，也做不出欺骗她的事。
“我是有一些话想告诉你。”他说。
他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又重新抬头看向面前的女孩，道出一句：“我曾经喜欢过我的妹妹。”
默默的，他在曾经两字上加重了语气。
连迢神色未变，相反，似乎能感受她有点开心。
她淡淡地说：“这件事啊，我知道啊。”
就你之前那样，看不出来的才是傻子！
“你知道？”
“嗯。做律师的收证调查不是很正常吗？孟先生，我接案子前都要事无巨细了解清楚，何况是自己的婚姻大事？”连迢无所谓地转身洗干净手上的泡泡。
还以为要跟自己说什么事呢，喜欢许沁，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年少的喜欢在情浓时戛然而止，日积月累恐怕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那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喜欢，还是一个哥哥对妹妹的责任，亦或仅仅只是一点点执念。
对年少弱小自己的羞愧，对无力反抗父母的叛逆，又或者是其他的一点什么。
连迢想，反正现在已经不喜欢了嘛。
“迢迢，你不介意吗？”孟宴臣来到她身边，牵起她湿漉漉的手细细帮她擦干，嘴里问道。
连迢反握住他的手，制止了他擦拭的动作，反问道：“你觉得我该介意吗？”
有什么可介意的呢？以她的观察，许沁似乎配不上他。
感情里，没有谁被一再伤害还会保持原有的热烈，即便是兄妹情。
更何况毛毛虫哪里是不想要蜕变成蝴蝶呢？只是他把自己困在了那个黑暗的洞里，而那只他以为蜕变成功的毛毛虫，也不过是一只扑火的飞蛾罢了，只是因为洞里太黑暗，让他误以为成了蝴蝶。
想到她爱的孟先生被那么伤害。
连迢往前一步，先是轻轻地触碰他的衣袖，然后缓慢而坚定地拥抱住他。
“孟先生，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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