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篇前篇一百七十一:夜谏禅房

冬日的夜来得早，小平在室内百无聊赖地剪着烛花。楚楚睁开眼睛外面已漆黑一片，她一手扶着鼓胀胀的肚子，一手支着酸疼的手臂，摇摇晃晃想要起身，只是一动便牵扯了全身的筋骨，疼得她呲牙咧嘴。

这番动静惊动了小平，她又惊又喜放下手里的剪刀便跑了过来，“娘娘您可算是醒了，身子可还好？”

楚楚摸了摸床上一侧的被窝，里面凉凉的，朱棣应该走很久了，环顾四周也没他的影子，她露出了懵懂的表情，“现在什么时辰了？我是不是睡了很久了？”

小平看她胳膊露在外面，雪白的香肩被锦被堪堪盖住，担心她着了凉，忙取来包裹里的裘衣给她披上，解释道，“酉时刚过，娘娘您从午时睡到现在了，足足睡了三个时辰呢”

楚楚拍了拍迷糊的脑袋，记忆断断续续浮现出来，午时朱棣拉着她一番折腾，而后相拥而卧，说着烤鸭下毒案前前后后的事，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聊着，不知什么时候便睡了过去……怕是已耽误了回去的时辰，她赶紧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焦急地朝小平招呼，“你赶紧帮我更衣吧，晚了城门就关了……”

“哎……”，小平见她着急起身，忙按住她，安抚着，“娘娘不必担忧，王爷说了您今日累着了，不宜奔波，今晚就在这山上歇歇，明日一早再启程”

听到朱棣改了行程，楚楚长舒了一口气，又追问道，“王爷呢？他去哪了？”

小平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放到她手里暖着手心，“爷去了道衍大师那，估摸着要走了，想告个别吧。小平这就让人去找爷”

“不必了，别打扰他们。你先帮我更衣吧……”，楚楚想到朱棣曾提及这位颇有神通的和尚，据说他精通佛、道，旁通儒术，博古通今，更能未卜先知。朱棣在与她缠绵床榻后还能想着与他会面，想来是有重要的事。

小平回了声“是”，取来衣衫便扶着楚楚起身，一掀锦被，那双洁白修长的玉腿乍露，两个膝盖上红通通的一片，还有些青紫，不必想也知是怎么回事。

楚楚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脸皮起了一层薄粉，小平心疼地皱着眉眼，气鼓鼓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跌打的药膏，细细地楚楚涂了涂，嘟嘟囔囔，“王爷也真是的，如今都七个月了哪能像往常那样胡闹，即便有李郎中配的药，也不能这样不知轻重啊……”

楚楚噎了一下，脸蛋更红了，低着头支支吾吾，“近日来我总是推拒他，如今好不容易从了他一回……他不是有意的。你放心，他有分寸的”

小平欲言又止，面露难色，低头给她穿着棉衣，楚楚见她情绪低落，一双机灵的小眼珠里满是忧愁，似有难言之隐。这些时日的相处，她知这个小姑娘一颗心都在为她着想，但碍于主仆身份，很多话只能压在心里……

楚楚亲昵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旁边，捏了捏她撅着的小嘴巴，笑呵呵地逗着她，“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和孩子，你我名为主仆，实为姐妹，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这里也没外人”

小平眼眸一亮，抬眸打量着明眸善睐的楚楚，她虽知话一出必然惹她不悦，可时至今日也不得不劝了，半晌她鼓起勇气，“我知道娘娘希望与王爷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希望王爷碰别的女人。可此一时彼一时，往日尚还能勉强，可现在您已经七个月，孩子越来越闹腾了，您的身体越来越差，王爷又血气方刚，使不完的力气，若是再不想法子，万一哪天失了轻重，后果不堪设想啊”

楚楚的笑容凝在了脸上，玉指不自然地抓着衣袖，感觉心口颤抖，自她有孕以来，多少女人盯着她身旁的男人，明里暗里争宠献媚，她也曾赌气往他房里塞人，可好在他心里有她，一直守着底线。她为此感动不已，不时冒险满足他的需求。可随着她腹中孩子越来越大，两人在夫妻生活上越来越不协调，如今连小平都看出来了……

她看着小平语气一顿，神色惶恐，起身退了一两步，俯身跪下，诚惶诚恐道，“有些话娘娘也许不爱听，可小平句句肺腑之言，对娘娘忠心耿耿。这几个月的事小平都看在眼里，李郎中也多次进言，您不能再大着肚子侍寝了。您没有母族势力，入府以来不知有多少小人背后说闲话、使绊子，纵然王爷再宠您，可谁能预料以后的事呢？您需要一个子嗣傍身，当务之急是生下王子，把这王妃之位坐得稳稳的，不能为了留住王爷的一时宠爱就拿肚子里的孩子冒险啊……”

楚楚心中更是不安，神色颓然，这事终究是有人提出来了，连平日里最忠心于她的小平都不再理解她，她失落地试探道，“你觉得该怎么办？”

小平拖着双腿，跪坐在楚楚身侧，轻轻抓着她的手，低声道，“若是把王爷推到府里的妃嫔那，难保不会分了娘娘的恩宠，前些日子宫里送来的那两位可眼巴巴地等着呢。与其等她们趁虚而入，不如娘娘先下手，在咱们院找一两个老实可靠的丫头做个通房，左右是院里的人，知根知底，翻不了什么风浪，等您安然生下孩子再打发了。这样既保得您腹中王子，又不至于威胁到您，小平会替娘娘看好她们，绝不会发生季淑妃那样的事……”

楚楚心情复杂地看着一心为她筹谋的小平，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可在王府世故人情的熏陶下已少年老成，她为她筹划的是这个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下女人最好的出路，可若真的按她所说的这样去维护自己的爱情，这费劲心机得到的身心不一的感情真的会快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