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一段时间之前，

莫渊和江秋月并肩出了山洞，江秋月没说什么只是跨上马，等着莫渊。

两人驰马向山下奔去，一路上风吹过前面江秋月的发丝，傍晚的余晖洒在她的长发上。

他们之间隔了一路的轻骑兵，踏过隔壁的碎石，下了山。“你们回去吧，去叫人。”莫渊勒住马，扫了一眼紧跟在江秋月后面的骑兵。

“可是，陛下让我们……”一个领头的士兵看向江秋月征求意见，迟疑地开口。

江秋月面具下的眸子盯着莫渊，肩头的蛇贪婪地吐着信子，江秋月脸上挂着笑：“诸位不如去搬救兵，天色晚了，楼兰境内可并不安全，杀人都很简单。特别是在沙漠里和一个会蛊术的人呆在一起。”

“江姑娘，可……”那个士兵还想说什么，隐隐察觉到那个深蓝色面具的人在盯着他像盯上猎物的狼。士兵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一干士兵离开了，显然这两人都不是常人，与其在这里拖后腿还不如去找人帮忙。

两人终于并马行走，江秋月还是紧抿着唇，没有理会莫渊，默默驾马向转经筒所在的洞窟去。

“这是你这么久第一次回来吗？”莫渊心知“你过得好吗”这种话题根本无法吸引江秋月的注意，而故土是永远能牵动她内心的那根弦。

起初莫渊开始打算追求江秋月时想过无数办法，赏月、喝酒、策马、写情诗等等，但都难以打动江秋月的内心。

明明只是一个小小侍女，一个在将军府无足轻重的侍女，可为什么这么难以打动呢？即便她曾是一个高贵的楼兰小公主，又如何。被遗弃、被贩卖、被斥责，她怎么可能还会有那副高高在上的骨子？

可他忘了，忘了楼兰小公主也曾在大漠上策马扬鞭；也忘了她曾深居山林，让无数的蛊虫在她的皮肉上一遍遍撕咬；更忘了她有一位小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为了她杀人的疯子……

后来一次偶然，莫渊提起了那位他早已忘记的生母，楼兰长公主慕容凝。他记得醉醺醺的江秋月听见说起楼兰后却嗤笑道：“长公主慕容凝，一个傻子，明明才德、学识都远超楼兰王，但是呢？甘愿堕落，成了和亲的棋子。明明她可以啊！她明明可以碾碎那群人的脊骨，把他们丢进蛊池里，让那些蛇虫肆意啃咬他们，但最后这样死的却是她自己。”

莫渊向往边塞，他想要肆意奔腾，他要让那些人臣服于他。这一点他和江秋月很像，一样的疯狂，一样的恶毒。

但他们都隐藏起来了，把恶意藏在心底，一个为了爱，一个为了恨。

“我……”江秋月刚准备打开大门，手听见莫渊的话却愣住了，踌躇了一会儿才开口，“很久没回来了，你呢？”

“我没来过，这里也不是我的故乡。”莫渊也懒得隐藏自己，坦言道，“我的母妃甚至不是这里的，在这里造反不过是因为地理条件不错，而且手下的大多是楼兰旧部队。”

江秋月的睫毛颤了颤，推开了转经筒尘封已久的石门。莫渊第一次来到这里，即便听过手下对这里的描述，还是略微有些吃惊。

马匹被拴在门口，两人一起走进殿堂。殿堂的四周绘制着精美的壁画，即使几十上百年过去了却仍然色泽鲜亮，正中间立着一个金灿灿的转经筒，殿堂的设置根本不像一个山洞。

江秋月像是在回忆一样说道：“这里是我爷爷那辈修建的，中间的转经筒是纯金的，旁边的壁画也是宫廷画师用昂贵的珠宝玉石之类磨成粉当做颜料绘制的，都是千年不腐。”

“为什么要建这个啊？劳民伤财的。”莫渊询问道。

江秋月抿了抿唇，解释道：“听说是为了保佑国泰民安，而且还有规定说，只有皇子公主才能进入。公主只能在出嫁时才能进入，必须独自着嫁衣推着走一圈；并且血脉不纯者，静止入内。”

“你进来过？”莫渊问道，“你对这里这么熟悉，不可能没有来过。”

“我的母妃入宫时很年轻，而那时楼兰王已经病重了。”江秋月垂着眸，不带什么感情的继续说，“我母妃不过是她父亲一个小县官送进宫中以冲喜之名巴结权贵的工具，但后来一年一度出猎时，她住在行宫的偏僻小院。有贼人翻墙而入，强要了她，那年她才十八，就有了我。”

“然后呢？”莫渊忍不住追问。

江秋月失神地看着转经筒，接着叙述：“母妃就生下了我，我只是一个杂种，在皇宫里不好过，只有皇长姐慕容凝对我好。再后来，母妃死了，陪葬了楼兰王。新皇登基，把皇长姐送去和亲，但他的位置分明是皇长姐让给他的。皇长姐出嫁的时候，我偷偷跟着她，进了这里。然后，我当然被皇长姐发现了，被管事的嬷嬷带回宫里。楼兰亡国之后，这转经筒也就尘封了。”

“这个保佑楼兰的法子也真够可笑的。”莫渊感叹道，江秋月也同意地点点头，“走吧，去推转经筒，不然冷梦秋危险了。”

江秋月手附上了转经筒，原来这里的感觉是这样啊。冰凉凉的，是因为飞溅在这里的那些人都血太冷了吗？

紧接着来不及两人多想，上面传来轰鸣声。莫渊下意识地拉起她，向外飞奔，边跑边喊：“快走 ！”

江秋月也意识到了不对，作为蛊师，她向来对于虫蛇的活动格外敏感，她注意到了周围的岩壁里不断用虫蛇钻出，显然是受了惊扰。

两人冲出石洞，果然他们先前身处的地方塌了。莫渊的瞳孔猛地一缩，条件反射般跨上马。

夜晚的风混淆着沙子剐蹭在他脸上，他顾不得那么多。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莫烛和冷梦秋不能死，他要亲眼看着他们求饶，他们不能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