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喜进门时瞥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孙均赤着上身被何立搂在怀里,一旁还有散落的衣衫。他瞧见了何立受伤的腰部,那里少了块青绿,该是塞在孙均嘴里那块。
何立似有察觉,在刘喜刚要说话时转过头,对他做了个嘘声手势,纤细的手立在鼻梁间,一双黑眸闪着弱弱的荧光。
刘喜得令,在一旁静候,余光却偷偷投向那二人。
在他们的不远处,地面四散着血迹,孙均佩刀,何立诡刃上尤甚。
何立看了眼地上孙均的黑色里衣,一时没动,似在思索,而后那双白皙的手就染了血色,他用自己的手擦去了孙均背上的血迹。
他本是不想清理的。
而后为孙均松绑,取下头绳为其束发。
刘喜那边传来细微的动静,何立微不可觉的竖起耳朵,轻轻放下孙均,摸索诡刃。
瞬间,一利刃准对他劈下,何立挥出诡刃,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何立与刘喜僵持不下。何立稍一动就牵起了腰间的疼痛。
“哎~该死。”
何立猛一抽回诡刃,迅速翻身躲避攻击。那刘喜看也不看躺在地上的孙均,直冲他而来。周围除他们三人外,便是客具。
也难怪刘喜直接动手。
何立手边是孙均的佩刀,他握住刀柄,跟刘喜对打起来,两刀相横,噼里啪啦一响声。
前世死后,他魂一直留在孙均身边,故知晓孙均的本领,和怎样杀人最快最狠最准。
手中诡刃翻转,他加重了推刀的力道,将刘喜压至墙壁。刘喜也渐显力,有反推之势。何立想起一些,对准刘喜腹部一脚踹出,趁片刻的优势,诡刃随之捅进刘喜胸口。
刘喜瞬间爆发,执刀砍伤何立手臂。
“呵……”何立笑弯了眼,“垂死挣扎。”
他在躲避的同时不断进攻。
对于刘喜这种将死之人,虽身残志坚,但终是力不从心,耗也能将他耗死。
何立确实很喜欢猫抓老鼠、慢慢来的戏法,但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佩刀插进刘喜胸口,将他钉在墙上。
眼中还有不甘。
何立搜出那封信和火花,拿出备好的白纸。依然是粗糙的制作,一看便知真假。
算算时间,孙均的药效应该快过了。
何立走出去见周遭无人,对准天空放燃火花,后回到屋里为孙均换好衣物,拿走自己的衣块,懒躺椅上,头靠一边,双手垂在椅两旁,露出白细脖颈,宛若已死之态。
他弱弱呼了口气,“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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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均醒来时便觉浑身酸痛,尤其是腰部。打打杀杀这么些年,他也知道自己是受伤了,抬高目光,入眼便是刘喜,不知生死。
他胸口上是自己的佩刀。
他朝刘喜走去,想探他鼻息。
不料本一动不动的刘喜却突然出力,抓住孙均手臂将他拉近。刘喜磕磕绊绊说不整话,嘴里还冒着血泡,有些溅到了孙均身上。
刘喜想告诉他:“何立不善,远离。”
孙均听他说话迷迷糊糊、不知所云,便觉心烦:“放手。”
刘喜不放。
“何……立……”他猛咳几下,最终还是弱了气息,放下手,“信,”
孙均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捂住他的嘴巴:“别说,不想听。”
有那么一瞬间,孙均晃了神。
那日秦桧召他进去,除了他和秦桧,无人知晓秦桧到底说了什么,让他做什么。
孙均转身,看向椅上的何立,走到他身侧,朝他的脖颈摸去……他果然没死。
孙均想过,如果何立没死,他可以掐死何立。但何立说对了,他现在还不能杀他。至少不能由他亲手杀掉未犯罪事的何立。
孙均刚要收手,何立就拿住了他,将他拽了过去。孙均本想挣扎,可何立受伤的手臂就那样摆在他面前,无法无视,便也不动了。
何立笑道:“孙统领,有人要杀我啊。”
孙均皱了眉头。
与此同时,张大推门而入,武义淳紧跟其后。他们看着眼前的一幕,有几刻懵逼。
张大很快挪开目光,扫视屋内其他地方,最终落在刘喜身上:“何大人,他这是?”
“哎~差点忘了。”何立用另一只手拿起信,摇摇晃晃不知做甚,“从这车夫身上搜出来的……一张白纸。哦对了,他全招了。事成之后火花一燃,他的同伙就会赶来此地。”
“而你二位,便是。”
张大听到白纸二字,发觉微妙。
何立说话一顿一顿,像是有意逗他们,见他们神色如所料般慌张,便笑了起来,眼尾弯弯,目光转向孙均:“至于孙统领,救我有功,还受了伤,自不与你二人同论。”
孙均疑惑,他怎知自己有伤?
“我也不为难你们。”何立放手,步至武义淳身侧,绿袖掩手,盖住刀柄,缓缓抽出武义淳的刀,悠悠转身,漫不经心道,
“一人一刀,自证清白。”
话一停,二人面面相觑。
那刀蓦地落在桌面上,吓了二人一跳。
“那,你们谁先来?”
孙均想动弹,却被何立拉住:“孙统领,别慌着参与他们。你受伤了……走近便有血味,何某是闻不惯的,不过我这有药……”
“属下还没伤到需要大人替我上药的地步。”孙均婉拒。
“哎~此言差矣。敷药这种细小的事情,交给何某处理最为妥当。”
孙均不解,这厮是怕他抹药还能伤着自己?孙均看向何立拉他的手,自己这起了老茧的手和他那骨节分明、修长纤细的手一比,倒真显得粗糙了。
何立此时提出这档子事,看来是不想让他走。这次……他就认了这个栽。
毕竟何立手臂上,腰上的口子可不小,让人触目惊心,不知他是怎样忍下疼痛的。
“言之有理。”孙均点点头,话锋一转,“但何大人伤的比我重些,可否让属下先代劳。”
何立微微挑眉:“请。”
武义淳和张大那边声响闹的大,何立审视了眼刘喜状况,也算满意,便让他们离开了。
孙均俯身,接过何立递来的药瓶,将它打开,抹了些,便为何立的手臂上擦药。
“我平日倒没见孙统领为谁上过药。”何立看着孙均谨小慎微的模样,不由得笑了,头后仰了些,放下心神,“还是这般认真。”
孙均答:“孙某多数只为自己上药。”
何立并不是第一个别人。
何立扶了扶脑袋:“孙均,你想我死吗。”
孙均一怔:“何大人怎么这么问。”
“突发感想罢了。”何立顿了顿,接着说起自己,“我无亲眷无好友,走到今日仍是孤身一人。为秦相办事,无疑是这乱世的一处不安地,每一步都不能轻易踏下。”
“时至今日,我见过很多情,不乏亲情、爱情、友情,但他们都已是黄泉之下的鬼魂了。我曾梦过死亡,入过地府,凡所见之人,都有得益,有人为他们伤心,有人为他们积德。但是我什么都没有,连我的仇人也忘了我的存在。秦相亦不曾记得我。”
他被丢在那儿,腐烂成灰。
“我生平最喜拿人软处,也以此害过很多人。可有一个人,他没有软肋。或者说,他的软肋已经死去,成了他的铮铮傲骨,陪他走上了无人之巅。所以,我拿不准他。”
“可你知道,梦里的我死于何种情况吗。”
“我没有死于那人手下,而是死在了爱。”
何立凝视着为他擦药的人,他的手安放在其上,与他手心交叠。何立问他,
“孙均,你会为我的死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