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一

［重生陆景年x李茹娘］

“我本京城女，学得琵琶成。一遭红颜妒，二遇作弃妇。再逢亲人故，亲表皆欺辱。如今我病患缠身，如果来生能重活一世……不负韶华不负君。”

“自出生之日起，茹娘便无一日为自身而活，时至今日，茹娘惨遭夫君抛弃。倘若人生得以重来，定与恶夫和离，去寻年少时上京下马陵，救我于大火之中的翩翩少年。君为我颈后留疤，我亦可为君抛下所有，只愿上元佳节，我身着红衣，与君执手、琴瑟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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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

此地虽历经千百年风波，却一直享誉盛名，是飘零无去处之人的安身所，亦是权谋狠辣交织的繁华棋盘。

凡世人欲，皆可在此见之。

彩灯飘若无枝柳，骄阳灿灿，孩童于下嬉戏，笑容满面。各家小贩叫卖，香气四溢，引人垂涎。这样安定的生活应是罕见，上京便算作一处。

李茹娘踏入上京地界，见的是她从未想过的奢侈富贵，自然还有来往人不断投向她那怪异的目光。她们大多丰腴，也有的较为消瘦。就是没有一个像她这样到了弱不胜衣的地步。

“右教坊招新了！”

“能见到陆郎君，快走啊！”

虽满目琳琅，却还没来得及细赏就被身后传来的猛烈欢呼声给打断，无一例外全是关乎“陆郎君”的话。本来只是素不相识，这样一吹捧倒让人越发想见见他的真面目。李茹娘起了兴趣，随着人流赶去那右教坊。

待李茹娘抵达右教坊，目之所及便是一副敦煌飞天图，旁角处写有“招贤纳士”四个大字，又附有几行小字道明目的，倒叫人不会想多了去。可来的那些人里……有几个不是为了这“陆郎君”呢？极少数罢了。

男子一袭红衣缓步而来，走过姑娘们特意让出的长道，登临台上，刹那数片花朵应时而落，将氛围烘托到了极致。陆景年取下发上遗留的花，拈花一笑，后又将其吹散： “诸位安好，在下右教坊副使陆景年。上元节乃我朝最富盛名的曲乐舞台，也是诸位乐人的心之所向。如今登台在即，我右教坊思贤如渴，遂今日设台纳新，遴选擅乐之才，以琵琶为主，望诸位姑娘不吝才华，踊跃参与。”

一语毕，他垂眸看向李茹娘。

她曾见各色，如今这朵名花虽是惊艳，却也没什么稀奇。所以她便漫不经心地瞅了瞅，岂料那之后竟是再也挪不开目光，纵使身侧人流万千，能入眼的，也仅他一人。是冥冥中的牵引吗？怎会让她始终凝望，甚至有种想哭的欲望。仿佛泪已滑下脸颊。

蓦地，李茹娘没了悲伤的感觉，反倒油然而生一股无力感，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她仔细瞧去，这才发现陆景年那双眸子宛若死水一般毫无生气、黯淡失色，只在她认真看他时双眸才会浅露光辉，接着盈盈一笑。

以至于忘了继续讲述。

直到有人对他发问：“若选上了，是否能与陆郎君共事？”

陆景年脸上笑容不再，冷冷一句客套：“那自然是陆某之幸。”

趁陆景年转移注意，李茹娘本欲抬步就走，但又想确认他是不是琵琶女的救命恩人。毕竟他和琵琶女心上人年纪相仿，也是乐人出身，而且按理说认得她的人没有多少。幸运的话……最终她决定先留下一探究竟。

“今日人数众多，一一选拔恐耽误了众姑娘的宝贵时间，遂十人一组，一起演奏。”陆景年云淡风轻地开口，似乎于他而言只是一桩小事。

那人惊讶，又问：“可我们擅长的曲风各不相同，乐器更是无法统一，总不能每个人弹奏同一曲吧？”

台下众人都好奇他会怎样解决，甚至想了许多种可能，却听陆景年这样应答：“无妨。诸位只要演奏自己熟悉的曲目便可，陆某自有分辨。”

上京果真不凡，尤其是这教坊副使，被女人们口口称赞的陆郎君，竟是个辨乐能手，而非依靠皮囊的绣花枕头。知音既有，何愁被埋没屈才？

毕竟在这个世界，她尤擅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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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音阁。

“用秦筝演奏凤与凰的姑娘可以留下。用奚琴演奏边塞曲的姑娘，手部力道不足，建议主奏文曲，也可留下。至于其他的姑娘，可惜，陆某只能惜别。”说罢，陆景年顺势鞠躬，聊表遗憾。眼看乐人离开，陆景年却迟迟不动身，只是并拢双手垂在后侧，静立原地，似乎是在等待着谁。

李茹娘终于挤进前方，但乐人早已散去，留给她的只剩十凳圈成圆中，那翩翩红衣。锦绸彩缎随之扬扬而起，某刻恰恰遮掩了端正挺立的男子，人不真切的飘渺感更惹得身旁的姑娘们醉心欢呼……这太过火了些。李茹娘自知错过了方才的壮阔景象，而今已没什么看头，就主动让位。

反观陆景年，异常得很。

重来这么多年，陆景年对李茹娘的执念早就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只要一得空就会详细地回忆过往，生怕落了哪个细节。现在，他猛地发现，只要她靠近一点，自己就能感知到。

这于他，是莫大的益处。

陆景年一想到终于盼来李茹娘，就抑制不住的兴奋。他强压心中亢奋，抿抿唇，昂首望去，眼中欣喜就要溢出，可惜映入眼帘的只有背影。而且丝毫没有要转身回看他的打算。时间越久，他的情绪越是低迷，蓦地用手抚了抚鼻梁，唇角扬笑。他怎么能忘了，茹娘是被人撞下来的呢……

那可是，他和她的缘起。

“啊！”

在一声惊呼中，李茹娘倏地朝楼下坠去。陆景年眼疾手快，飞身而上，将李茹娘拥入怀中，趁着落地那点间隙，如获至宝似地凝视李茹娘。

红纱掠过，衬极了他。浓眉高鼻，眼神深情又带点凉薄，真真勾人眼魄。光是这样瞧着他，就能发现其中情意。只是不知几分真几分假。

陆景年直到落地都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李茹娘被弄的心烦，不悦地挣扎了下，却反被那人紧紧钳制住，而位置恰巧是在那手腕的三分之一处——女人全臂最具美感的位置。

“公子，还请放开我。”众目睽睽之下，李茹娘不想闹的太难堪，就着和他距离近些便对他轻言轻语。

“姑娘在说什么？不妨再凑近些说，陆某方能听见。”陆景年仿佛不知羞，竟是主动挨近了她，更有温热的鼻息拂过。突然他放大嗓音，确保能让台下众人听见，“姑娘应是脚崴了。陆某便带姑娘去休息片刻吧。”

言罢，也不管李茹娘的回答如何，直接抱着她就出去了。

“公子这是何意？”李茹娘嗤笑，讽刺道，“就算是我脚崴了，也不至于像个废人一样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