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色栗漆的铁艺大门缓缓开启，月光辅就的青石板小路，吴婶不紧不慢的迎上来，晦涩难明的目光觑了苏莺一眼，从她遮遮掩掩的行为来看，吴婶可能刻意在隐瞒着什么。
玄关处飘荡的香水味和那双女士高跟鞋便已验证了苏莺的猜测，她的心情纵然没有脚步轻快，仍旧不动声色的走进空旷的陷落式客厅。
沙发一隅。
荆谭端着茶杯，坐在质感细腻的纯手工沙发上，神情专注的看着手里的财经报，水晶吊灯昏红的光晕扑扑簌簌的落下来，照得他的脸一副泰然自若。
男人没有抬头，只是神情专注的盯着手上的报纸，待苏莺迳自走在茶几前落座，这才淡淡地道了一句，“徐秘书说你下午在外地。”
“临时有点事。”空旷清冷的客厅，只有他们两个，苏莺斜在沙发上点了根烟，抽一口，目光落在茶几上冰蓝色的茶盏。
她微微蹙眉，在发现杯口那道残存的唇膏印后，轻飘飘地说道，“凤凰单丛？这可不像你的口味。”
男人抬眼，四目相交，他淡淡说道，“口感再好的茶，也有食之无味那一天，偶尔换换口味，倒也新鲜——”
苏莺嗤了一声，修长的指尖在烟缸上叩了两下，不再继续颇为扫兴的话题。见她一副若无其事的姿态，反倒令荆檀心中升起一股隐隐的不悦，收了手上的财经报纸，轻笑一声，引出眼角轻微的褶皱，皓齿却格外光洁，“厨房有炖好的燕窝，我叫吴婶给你盛一碗。”
“不必了，飞机上有饭。”
她就手熄灭香烟，眉稍一挑，稍显浮躁，“谭生八百里加急召我回来，不会是只想和我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吧？”
荆檀身子一仰，两手撑在脑后，下巴微微上扬，“万芳置地的项目你先放一放，我安排其他人来接手——”
苏莺脸色一沉，说话时眼角眼角几乎眯成了一道缝，“你想谁来接手？”
“林可可。”
空穴来风的事，从来都不是没有源头的，他的话就像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在苏莺的身上，令她在这一刻彻底清醒。
“我不同意！”
“这事我已经决定了，没的商量的。”
她的心似山石坠落般，疾速下沉，“我用半年的心血磕下来项目，眼看就要拿下了，你现在想把我踢出局，你这是卸磨杀驴——”
她的声音清脆且铿锵，周旋在客厅中央，二楼走廊地板传来嗒哒的响动，苏莺循声望去，一个披着浴巾的女人正探着脑袋朝她看来，及腰的围栏犹显曼妙的身姿，当苏莺目光与她相撞的一瞬，女人勾了勾唇，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眼风狠狠掠过荆檀阴晴难测的脸，从错愕到释然，几乎只是一瞬。
“干得漂亮！”原本，她尚且对荆谭抱有一丝希望，可从他脸上得到的反馈，让苏莺的心头莫名的生出一股寒意，“看来，我才是内个笑话，打扰了。
，再见。”
“苏莺！”他叫住她，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前，“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但他忘了，这不是一场谈判。
苏莺此刻只想立刻离开这个让人作呕的地方，尽管她的愤然离场有可能让她重回昔日的窘迫，而此刻，她宁愿去睡大街，也不想如此不堪的在他面前做一个工具人。
“万芳的项目对你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是谁曾经信誓旦旦的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劳而获的，那现在又算什么？”苏莺听的头皮奓起，胸口除了一万个草泥马再也没有别的词汇可以描画。
荆谭一脸严肃，“我现在不是在和你商量，这个项目你必须交出来，至于你应得的那一部分，不会少你分毫。”
“我要的是尊重！不是你的施舍！”
他微怔了一秒，低眸至她身侧，带着轻蔑口吻道，“我是不是听错了…你刚才是在同我讲尊重？
他说话时，目光已恢复一如既往的样子，淡漠，疏离不掺杂任何情感，这让苏莺想起六年前初见时，那个温文尔雅却又透着不可一世的荆檀，那个总是习惯用最温柔，最婉转的语言对待女人的荆檀，从来都只当她们是一件漂亮的衣裳罢了。
再无声的沉默之后。
她说，“我们分手吧。”
这句话其实她思考很久，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曾经的她虽然潦倒，虽然一无所有，却有一身傲骨，可惜，世间如一口大染缸，入苍则苍，入隍则黄，而如今，曾经意气风发的女孩，终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事业有成的男人大都自负，荆谭也不另外，因此，再听到她提到要分手时，他的第一反应竟是满脸的嘲讽，他轻轻一笑，目光中透着不可一世，“你是不是觉得和我在一起久了，有感情了，可以牵着我的鼻子为所欲为了？”
“我没那本事。”
“那你是在要挟我咯？”
“我只是单纯的想要离开你。”
荆谭突然发笑， “我是大观园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告诉你，你我之间，主动权从头到尾都在我手里，我让你走，你才能走，我不让你走，你就得乖乖留在我身边，听懂了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
是长年累月积蓄的爆发，“荆谭，我他妈是个人，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女人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啊！冰箱电视洗衣机吗？想换就换，用旧了就丢么？”
她的控诉，荆檀充耳不闻。
只是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已经换上一种从未有过的冷漠和蔑视，冷冷开口道，“你能有今天，凭的是什么，难道你不清楚么？麻雀飞上枝头不一定是凤凰，也可能啪的一声掉下来，摔成一只死鸟。”
他的语气有些瘆人，这种情绪，是一张从未出现在她面前的嘴脸，在之前长达六年的岁月里，荆檀始终隐藏的很好。
原来在他眼中，她不过是一只渺小且卑微的蝼蚁，开心了，便从泥里把她捏起来，捧在天上，不开心了，随手扔掉，随随便便一脚就能踩进泥里。
资本家的嘴脸从来都是一派的道貌岸然。
她啧了一声，轻轻靠近，指尖在停留在他胸前轻轻戳了一下，。
“人生天地间，高不赢七尺，寿不过百年，本无贵贱之分，破烂人破烂货，人非贱货非破，我一早就该把罩子放亮些，免得一不留神走了眼——”
她的目光不卑不亢，笔直又坦荡。
“你什么意思？”
她勾起唇角轻轻一笑，“我劝你从善如流。”
外面飘起窸窸窣窣的小雨，雨水拍打着道路两旁的香樟树叶，沙沙声中，浮动的掠影仿如一幅幅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游荡在漆黑而犹有一丝月光的夜晚，时而狰狞、时而嘲讽，她低低骂了一句，独自驾车离去。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