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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救美

雨碎江南,君归无期

卓一墨跟小麦两个丫头倒是越来越亲近,见天的在一块喝酒喝茶聊心事,这一个月几乎把这辈子的自己都兜出来了。一墨在S 城有八间房,靠房租就可以养活自己一辈子了,但是她对小麦说:“做这行做久了,习惯了,休息个把月的还成,累月这么待着受不了。”她们通常一起进房一起试房一起留房,在人间都会已经成为花魁姐妹花。王玲提起她们的时候都加个“我”字以示主权——“我一墨,我小麦”,生怕别的经理挖了她们去。

而渐渐地小麦跟王玲组的其他女孩子也越来越熟悉,虽不像跟卓一墨那么亲密,但由于有着共同的团体,终归还是较别家经理的亲近些。她们中许多人也确有自己的心酸不如意。有个叫彩虹的,家里是农村的,父母以种地为生;她是长姐,下面还有四个弟妹,弟妹要上学,爹妈不供。

彩虹出夜宵几乎什么活儿都接,什么双飞的(一男两女)、3P 的(两男一女)、陪嗨的(陪着吸食K 粉和冰毒,一般小姐不会接这种生意,怕损了身体)、轻微x虐的……但奇了怪的是,她就是没有回头客,所有的人点中她一次永远不会回来找她第二次,给的钱也绝对不会超过行价一分钱。

小麦知晓了彩虹的经历后很是同情她,每次有人给她订房她都会叫彩虹先去试,在这期间小麦渐渐发现了彩虹不受欢迎的秘密。

这姑娘往男人身边一坐就自动带着一身风尘气,别人还没招她呢,丫先往男的身上贴,一会喂个水果一会帮人点首歌一会偷着摸人家大腿一把,主动得让人觉得如果多给丫一分钱都算亏了。

小麦看得真是一脑子愤怒直想抽她把她抽醒让她明白来这里的男人都是怎么想的。你说一个来找乐子找新鲜找刺激的主儿,又不是头一次开荤腥你倒贴着上门有意思么?

一点专业素养都没有,纯粹跟电视上那些落了俗套的女学坏了。

有次实在忍不住了小麦骂她:“你能不能不往人家身上贴?别人摸你的时候你能不能试着礼貌地把他的手挪开!”

彩虹怯怯地小声嗫嚅:“那样……那样就没有回头客了呀。”

小麦声音高八度地喊了回去:“你这样就有了?连多看你一眼的都没有!”

无论怎么劝,彩虹都是一个模式,小麦也懒得管了。

毛团长大了,一个月的功夫能有4 斤重了,正是练爪子的时候每天找各种可以挠的东西“咯吱咯吱”地挠;它最讨厌小麦给它剪指甲和洗澡,尤其一到洗澡的时候就跟要它命似的嗷嗷叫。小麦平日里不怎么理它,所以丫学会自己找乐了。有一次小麦给毛团倒了碗水,它吧唧吧唧舔完之后,试着用毛茸茸的小爪子沾了一下扑到墙上去。嗯?有个梅花形的小爪印,它眯起硕大的眼睛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重新跑到水边把两个爪子沾满水扑到墙上去,啪啪啪地印了好多爪子印。于是毛团开始每天乐此不疲地重复玩这个叫做踩脚印的游戏。小麦都要疯了,这货不是猫这货不是猫这货不是猫。

这一天,小麦刚起床,毛团还在身边懒懒睡着,王玲忽然打电话来说公安局那边来电话今晚主查人间都会,也就是说,今晚小麦不用去了。不一会的工夫,国哥打电话来说在拉斯维加斯,告诉小麦今儿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因为他过生日。

按照规矩,如果想把人间都会的女孩子叫出去陪酒,小费的底线便随之升到1000元,多出来的那500 叫做“车马费”。里外今儿人间都会都去不了,国哥再讨厌也比今儿一分钱拿不到强。打定了主意小麦开始化妆,终于可以不用穿晚装了,小麦随随便便找出来一件中性的衬衫配一条水磨的仔裤束了个马尾简简单单画了个眉毛就跑出门去了——女为悦己者容,这话也可以反过来说,女不为不悦己者容。

拉斯维加斯最大的包房Veru 里能挤了100 多个男男女女,国哥坐在沙发的正中央,整个环形沙发上像挤沙丁鱼一般一男一女一男一女排排坐,还是老样子地喝酒划拳唱歌玩色子,只是今儿这场子怎么看怎么有些奇怪。倒不是因为有十几个男的左青龙右白虎的文身外加象征马仔抑或暴发户身份的金链子感觉不像好人,这场子里有股子无形的压力,那种压力形成的气场让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感觉到。

小麦纳闷地观察四周,发现了大气压的中心——沙发的对面坐着一个男人,35 岁左右的年纪,长眉且浓,单眼皮,高鼻梁,薄嘴唇,修长的双腿随意重叠,目测站起来不会矮于一米八零。他没有说话,眼角眉梢含着种似笑非笑的嘲弄表情,不是那种狠狠的嘲弄,而有种看破世情的略带些薄薄讽刺的锐利。意外的是,这里除了国哥身边没有女孩子(在等小麦),这个人身边也没有;并且他坐的位置也奇怪,一般那个位置环顾四周尽收眼底但只有来敬酒的经理才坐在那。

正发愣,门开了鱼贯而入进来十几个姑娘,小麦回过头来吓了一跳:这十几个姑娘竟然个个是绝色,平均个头一米七五左右,身材妆容样貌拿到人间都会去都是百里挑一的。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试房,任何一个经理都不可能把这么多绝色凑到一块,乖乖,国哥面子还挺大的。小麦心里嘀咕着。

一个穿黑色西服套装的妈咪笑意盈盈地挤进来,还没等开口,那个一声不吭的男人连打量都没打量嘴呈45 度角十分礼貌地说了句:“谢谢。”啊,原来是让他挑啊,这厮什么来头啊?小麦瞬间好奇了起来。

国哥大手一挥:“下去下去下去!你什么时候见蒋哥身边坐过女的!没眼色!”

妈咪连连点头称是,便带姑娘们下去了。

国哥冲小麦招手:“小麦过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哥,姓蒋,今后你叫蒋哥就行了。”哥?这姓蒋的至少比国哥小五岁,怎么论辈呢这是?甭管怎么说吧,小麦还是乖乖叫了声“蒋哥”,蒋哥微笑地点点头算是回答。小麦正要往里走到国哥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你好,我叫Jack,香港人,能不能跟阿国借下你,我们这边做游戏缺个人。”

小麦回握了一下,眼睛却瞄向国哥——毕竟是他叫自己过来的,这点规矩还是要遵守的。国哥不耐烦地横了一句:“看什么看,我哥们叫你是你的福气。”小麦在心里狠狠翻了个大白眼:你以为我愿意坐你身边?我巴不得坐别人那。

他们在玩牌拼酒,小麦加入了进去就没再理国哥。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里,基本全场都喝得差不多了,对面的那个蒋哥依然一声不吭,点着自己喜欢听的歌,自斟自饮。

基本都是什么黄家驹张国荣之类的,他点歌,也没人切也没人唱,都只自顾自地喝酒划拳聊天泡妞。小麦偷偷打量了他几次,发现他连杯子都是自带的,红酒也是,高脚的玻璃杯子里的液体在灯光的折射下闪着暗红色迷人的色泽,如同宝石一般奢华却不张扬。整个人和他身边的一切都与周围格格不入,很安静,安静得有些……沉重。

不知道为什么,小麦很想坐过去。许是来了S 城之后每天都忙忙碌碌喧嚣繁杂,心底那种渴望安稳渴望宁静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小麦多想可以有一天不用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脸,不用费尽心思地算计着怎么让人喜欢,也不用苦苦计算钱的数量扳着手指盼着回家的日子。但是小麦不敢坐过去,蒋哥的气场很奇怪,稍微靠近他就会觉得有些害怕,说不上为什么,其实他还算一直微笑着。

正胡思乱想着,Jack 搂过小麦的脖子,小麦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拿开。

“小麦你干什么呢,到你抽牌了,你连输五把了,是不是害怕啦?”

小麦赶紧缓过神来笑道:“谁说的!我从来都不……”

话没说完,只听国哥那边“咣当”摔了个酒瓶子过来,小麦歪头一躲,酒瓶子砸在右肩膀上了。

小麦心里这股火噌地一下子就蹿上来,忍了这厮很久了,越来越蹬鼻子上脸。小麦咬着嘴唇慢慢站了起来,包间里这时放的是张国荣的《风继续吹》,挺柔情似水的一歌,只是全场都不说话了望着这边。蒋哥依然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切,用嘴抿了口杯子里新倒的红酒。

国哥那边忽然像发神经病一样滚到沙发上嚎着:“b子就是b子,谁让她开心她跟谁,我一手指头都没碰过她,这边就跟人家卿卿我我了!”边嚎边夹杂着杀猪一样的吭叽声。Jack 瞬间石化,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正常人很少有机会领略到夜场的众生百态,喝多了真是什么样的都有,有说银行卡密码的,有吹牛说中南海是他们家后院的,有大哭大闹想初恋的,有倒下就睡鼾声连天的……次次都发飙把自个儿作得没脸没皮的小麦就见过一个国哥,这货真是尤物,油炸的废物。

小麦一字一顿地回击他:“听好了,不是我要坐在你朋友身边的。”

国哥继续嚎:“你他妈傲什么傲啊,怎么骄傲你都是个鸡,装什么纯情。”

小麦一杯酒泼了过去,不是她摸准了国哥的脾气,是她真生气了,按道理小麦不该动这么大火,周围这么多人还有个蒋哥——不是因为这人有多特殊,但小麦就是不愿意在这个人面前丢丑。这些日子累积的疲惫和不满似乎找到了导火索,小麦这个炸药包忽然就爆了。国哥的白衬衫瞬间红了一大片,原本就是借酒劲胡闹希望小麦坐过来说几句软话的,这回也彻底下不来台了。国哥冲到小麦面前抬手想扇小麦一巴掌,手刚抬起来,被小麦抢先扇了回去。“啪!”

清脆的一声响,小麦的手心火辣辣地疼,麻麻痒痒得好像千万只蚂蚁在啮咬。

“啊……”周围一片惊讶的嘘声。

国哥手没来得及放就转身去捂脸, 冲小麦大声吼:“滚!!!”

小麦冷笑道:“好啊,我滚,但是你最好有点骨气,下次你再找我,对不起,我滚远了!”说完扭头拎包就要走。

沙发右边两个满脸横肉的20 多岁的马仔迅速地挡住她的去路,不怀好意的眼神似乎能把她吃了。小麦倔强地咬着牙瞪着他们,眼睛似乎能喷出两团火来。这时候小麦的心里没有高利贷的压力没有后悔也没有恐惧,有的是一腔的愤怒还有对这个地方这群人以及这个城市的厌恶。是的,厌恶,在大多数来寻欢作乐的男人眼里,这里的女人只是一群动物,连狗都不如的动物,她们不可以有尊严不可以有骄傲更不可以有反抗和异议,就像电影《霸王别姬》里面那个老bao冲巩俐喊的那句:“你别以为出了门把脸一抹擦你就成了良家妇女了,你永远都是个b子。”而小麦当时真没觉得自己是个b子。

小麦回手紧握住一个酒瓶子,打算这两个傻逼一动就狠狠地砸向一个人的头。忽然,麦小麦握酒瓶子的手被什么人握住了,小麦一转头,是那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蒋哥。

他的指骨清瘦温润,力道不大却让小麦没法挣脱。蒋哥轻轻笑着:“美女,这是路维梅乐1974 年珍藏版的红酒,还剩半瓶呢,你这一下子砸下去,他们脑子开花倒不打紧,只可惜了这瓶酒。”

啥?啥梅乐?小麦一头雾水,脑子一松,手也松开了那瓶子,直接被握在了蒋哥手里,顺势让他拉到怀里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他腿上,他的手也顺势牢牢揽住小麦的腰。

小麦马上想站起来,蒋哥在小麦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轻轻吹气道:“要想让我帮你解决这件事,你最好先别动。”那声音很冷静,他的眼里却是让所有人看到都会起疑的暧昧,耳边激起一片颤栗,小麦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今儿真是流年不利遇蔫神,只是……该讨厌地该更愤怒地回手甩一巴掌的小麦却被那股子莫名其妙的阳刚的气息笼罩得全身动弹不得。

蒋哥抬眼扫了一眼国哥,恢复了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问道:“你们还有其他的意见么?”

国哥好像见到鬼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身边那俩儿满脸横肉的二逼也早滚回座位了。

国哥嗫嚅了一句:“可是……我过生日,我女朋友都不能坐我身边……大哥你也太……”

小麦刚想回嘴谁是你女朋友,忘了自己还坐在这男的腿上。他轻笑了一声,把鼻尖蹭在小麦脖子上,蜻蜓点水般吻了那粉嫩脖颈一下。这回不仅是耳边一片颤栗,连后背都起鸡皮疙瘩了。小麦扭动了一下小声道:“你干吗?”这声音一发出来自己都吓一跳,带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娇嗔在里面,虽然还不至于到发嗲的程度,但绝对与现在的气氛十分不搭调。小麦一皱眉,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

“嗯?你有男朋友么?”让小麦矛盾的男主角在后面事不关己地问。

小麦摇头。

蒋哥回眼望望国哥:“她从今后坐我身边,你同意么?”

国哥僵着脸,好像一副拉不出屎的表情,沉默着不说话。

“我叫蒋子明,今后你叫我的名字就行。”

小麦才反应过来是跟她说话呢连忙点头。

蒋子明身子没动伸手指了指小麦在Jack 身边的酒杯又指了指自己那瓶酒,Jack 赶紧挪出来一溜小跑地给小麦倒了杯那啥梅乐递给她。小麦用手握住杯身不吭声。

蒋子明没看国哥只是问道:“我问你话呢,不回答是默认了还是生我气了?”

国哥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唾沫:“哪里,大哥,你说什么我都同意。”

蒋子明轻轻笑道:“好啊,谢谢你。”

转而续道:“你拿杯子的姿势不对,不要让手指的温度影响到酒,只拿个杯底儿就好。”

啊?又跟我说话?小麦慌忙又点头。

“还有,”蒋子明低声戏谑地笑道:“你还打算在我身上坐多久?我不是君子,坐怀,可是会乱的。”

小麦这才发现他的手早不在自己腰上了慌忙站了起来,连呼吸都变得不再匀称。

蒋子明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让小麦坐:“来,我教你怎么品红酒。”

就在这一天,小麦知道了路维梅乐的价钱,知道了品红酒是需要特殊的味蕾的,那味蕾的打开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也知道了1974 年的红酒果香浓郁是收藏者的最爱。蒋子明安安静静讲述着这些小麦从来不知道的事情,他就好像另一个世界的人,这个世界的肮脏浮华喧闹机锋都与他无关。

但麦小麦的味蕾依然没有所谓的打开的感觉,在她看来,红酒依然酸酸涩涩,喝多了晕晕乎乎,与其他的酒没什么差别。后来跟蒋子明熟了,小麦好奇地问他:“以我对你的性格了解,你那天不该出手留我的,到底为什么啊?”

蒋子明一贯地似笑非笑:“一见钟情呗。”

骗鬼的话,所以小麦从不相信。人的情绪瞬息万变,一念起缘起一念灭缘灭,谁说得准下一秒钟遇到谁,谁又能确定一辈子结束后身边最后的那个人是谁。

“下次我去人间都会找你。”这是那天蒋子明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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