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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当当的头牌

雨碎江南,君归无期

888 里,朱亮自己坐右边,63 个莺莺燕燕的姑娘们挤在左边,还有站着的,小麦一进去就瞧见这样一副奇怪的画面。

朱亮冲小麦笑笑,提过一个编织袋子交给小麦。

“这什么?”小麦疑惑地问。

“打开看看。”朱亮依然微笑,完全不见昨儿那副醉鬼样子。酒品如人品,小麦在心里不厚道地嘀咕了一句。

钱!整整一编织袋子的钱!一摞一摞崭新的用纸扎起来的钱!

小麦努力克制住惊讶的样子,不咸不淡地问朱亮:“给我干吗?”

朱亮哈哈笑道:“为了感谢你照顾我,今儿的小费由你来分配,很简单,跟你关系好的多分点,关系一般的就按正常行情分就可以了。”

小麦绕过朱亮的腿和桌子的缝隙坐在朱亮的左边,戏谑地说:“你到底是做什么的,暴发户?”

朱亮止住了笑,表情有些玩世不恭的小嚣张,那神色里写着的小麦没看错的话该是养尊处优的骄傲。他很严肃地对小麦说:“就凭你昨天照顾过我,在S 城有什么事你解决不了的,都可以找我。”

小麦静静听着,也不再多嘴问只淡淡说了句:“谢谢。”

朱亮忽然拉住了小麦的手。小麦心里一惊,挣了一下没挣开,侧脸冲朱亮妩媚一笑问道:“你想泡我?”小麦不是绝色,可眼角眉梢俱是似真似幻的风情,有些女人不该有的坚强还有近似于诱惑的迷离,两者结合在一起通常勾起人探索神秘的欲望。

灯光昏暗,最初来人间都会的恐惧已经被无奈代替,这是一个从被动到主动的过程。麦小麦并不是一个单纯如纸的孩子,她有自己独特的经历和故事,那故事里有不堪也有纯粹,有复杂也有迷离,有心机算计也有情深义气。原来娱乐圈里有个相熟的导演曾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这年头,谁家的好孩子能送娱乐圈啊。”可见娱乐圈之水深火热,自然,能混得如鱼得水的人也不是泛泛之辈。只是小麦真的是被S 城吓到了,现在元气在渐渐恢复中。

朱亮显然是被身旁美人的嫣然一笑迷得有点懵了,恍惚地问道:“可以么?”

小麦收起笑容,旋即淡漠地问:“如果我说不可以,你会放弃么?”

朱亮想都没想答道:“不会。”

小麦冷不防抽出手来微笑道:“那么,不可以。”

接下来的桥段无非夜场固有的喝酒、唱歌、玩色子。小麦不唱,不是因为唱不好,而是因为曾经在杭州的酒吧里唱伤了,一歌倾城却也一城伤心了。离开那儿后,麦小麦不轻易在陌生人面前唱歌,那属于她不愿说也不愿提及的一部分。记忆里那里有天神赐予一般绝美的少年弹着吉他唱着送给小麦一个人的歌曲。

酒过三巡,王玲家的女孩子们开始疯疯癫癫,捉着小麦叫姐姐,管朱亮叫姐夫,逢场作戏的事就不赘述了。

卓一墨是在这个时候闯进来的,换了身白T 恤牛仔裤嘻哈帽,头发也束成了马尾,赏心悦目的。

小麦拉了她来给朱亮介绍:“卓一墨,是我在这儿最好的朋友。”

卓一墨很是感动,把头靠在小麦的肩上声情并茂地唱了首《绿叶对根的情意》。这姑娘道行太深,知晓什么年龄的男人喜欢听什么样的歌,当晚小麦才知道卓姑娘竟是某沿海城市音乐学院毕业的。

再后来,竟变成小麦和卓一墨喝高兴了,两个姑娘大声叫大声笑大声划拳大声闹。朱亮一直在旁边,一杯一杯地陪着,主次彻底颠倒。

请不要嘲笑这里的友谊和真情,有时候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它们从天而降,真实得美好得照耀黑暗的心底;也请不要相信这里的友谊和真情,迅速得恍惚得消失或逆转的时候给你无法想象的重击。

当天晚上朱亮走后分完所有小费,还剩两万,小麦选择跟卓一墨一人一半。不是小麦喝多了,而是在来888 的路上,小麦听到许真给一个客人打电话。

“王哥,您去香港怎么也不早跟我说啊,那边兑换港币不是很方便,我这有专门的港币账户(那一年香港不像现在这样大街小巷都是兑换人民币的地方,而当年港币兑换人民币的汇率大概是10 ∶ 11),明儿一早我让助理什么都不做先给您打20 万港币过去。”

小麦直咋舌,忍不住问了许真一句:“真姐,这20 万他会还么?”

许真冷哼了一声:“我一年从他那里赚到的钱大概是100 万,他就算是要还,我能允许么?记得,小钱不舍永远赚不了大钱。”

小钱不舍永远赚不了大钱。小麦默默地重复了一遍,也许她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女版吴孟达可以在这里混迹几十年经久不衰,为什么她手里的客人一般人都挖不到。这道理,也许适用于所有的情境。

不过卓一墨被震到了,拼命跟小麦推辞:“不行不行,你按500 给我就成,你怎么能……”

正推来搡去间,许真忽然闯进了888,拉起小麦就向外走:“小麦,你去看看,国哥不结账,嚷着要见你,把电视砸了,老板让我叫你过去。”

425 的房间跟鬼子刚进过村似的。果盘里的西瓜香蕉葡萄什么的粘了一地,不知道谁点的砂锅粥也随着砂锅的碎片全在地上呢,杯子不知碎了几个,看房的公主和几个红色晚装的姑娘在旁边哭,电视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得跟中了枪一样,中间一个小圆洞呈蜘蛛网型扩散。

国哥正不依不饶地嚎叫:“我要见……小……小麦!你们……凭……凭什么不……不让我见我女朋友!小麦……是我女朋友!我……我要见小麦!”

一看就是喝多了在这耍呢,许真把小麦推进来后就躲出去了,人间都会负责安保的王经理在。小麦一见这架势就明白了,许真这是借刀杀人,想借这个机会让国哥今后彻底不可能给小麦订房。不明摆着么?上次之后王玲就告诉小麦,国哥并不是个大方的人,相反,是人间都会最难伺候的主儿,每年酒钱在这消费不少,小费却每次都只给500,有时候还试图赖账。许真根本不会轻易让别人家的女孩子进她的房,也怎么都没想到国哥脑子当时是搭错了哪根弦居然给了小麦2000。而在国哥心里的概念是,我都花了2000 了,我来怎么能不陪我呢?应该屁颠屁颠跑过来才是,心里不爽酒自然喝的多,借酒装疯单又不能不买,电视也不能不赔,毕竟人间都会的老板也不是善茬,气还没消呢,就借着没见到小麦这个由头胡乱发泄。许真这时候把小麦推出来,无非当个出气筒而已。

王经理也不敢太得罪国哥,一来他是熟客,二来听说国哥的靠山在S 城黑白通吃,便小心翼翼赔着笑脸道:“得,哥,您看,小麦这不来了么,您这单也得买了吧,别让兄弟不好交差,电视别人砸了赔9000,您赔8000 得了。”

一听这话,国哥迅速蹿到小麦面前指着她说:“你这个婊子,老子还以为你多纯呢,白他妈疼你了,有奶就是娘,有钱就是你爹了!”

国哥的眼珠子因为酒精的作用布满血丝,说起话来摇头晃脑,面目狰狞得很滑稽。

小麦伸手拍掉了他指着自己的手,仰着头盯着国哥说:“对,我就是个婊子,既然你知道,你出的价没别人高,我自然不陪你,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还有脸来问我?”

麦小麦着实被气到了,不过还没气到失去理智的程度。

初次见面的时候因为小麦的倔强才留在了国哥身边,那么就代表真实的小麦很对这货的胃口;而在这种情境下,无论怎样殷勤谄媚都不会消了他割肉般心疼钱的怒气,摇尾乞怜,小麦不会,也懒得。反正她今天的任务就是露个脸,得罪个人,然后灭了他见不到自己不买单的借口,其他大可随意。

说完这句,全场惊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国哥估计要气疯了,指着小麦冲着王经理直结巴:“她……她她……你……你你……”

小麦再次打掉了国哥的手指,直接伸手从他衣服右侧内兜里掏出钱夹,取出上次买单的信用卡交给王经理说:“行了,甭管他,他的信用卡没密码。把单买了,酒钱和房费算我的,只扣了他砸电视的钱就成。”

一连串的动作流畅得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王经理愣着没敢接,国哥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说不出来话,小麦转头看看王经理:“还愣着干吗?买单去啊,你不是不好交差么?”

“哎!谢谢麦……小麦。”王经理估计是想叫麦姐又觉得小麦比他小,接过信用卡就奔前台去了。

国哥这边还没反应过来呢,嘴巴张着,眼睛瞪着,小麦使了个眼色,周围公主姑娘都窣窣地出去了。

小麦点了一支烟,转身坐在沙发上,狠狠地吸了一口从鼻子里喷出来,又把这支烟递给了国哥。国哥蔫头蔫脑地接过来,紧挨着小麦坐了下来。

“你说你一大老爷们,能不能有点出息,这么作,有意思么?”一开口小麦心里就想笑,怎么跟训儿子似的。国哥猛然抬头好像又想起小麦怎么没来的事情了遂又理直气壮地反问:“那你怎么……”

没等他继续说,小麦照他脸上喷了一口烟:“我怎么了?

做人都得有自己的原则底线,人家今儿订了我的房,不说钱多钱少,毕竟排在你之前;凡事都大不过一个理儿,先来后到的连我一小姑娘都懂,怎么反倒你糊涂了?”

国哥的烟灰都快烧到底了还不断,他嗫嚅道:“我……”

“我知道你想见我,难道我就不想见你么?我诚惶诚恐来到这个破地方第一天,若不是你抬举,我连住的地方都差点成问题,人心不是肉长的?”哪句话可能触了情肠了,虚了吧唧的小麦此刻眼圈有点红。其实小麦真瞧不上这种男人,狐假虎威欺软怕硬,骨子里自卑吝啬得要命还非要别人为他撑出个场面。来夜场非要找纯情艺术的感觉,没准去校园里才想找一风骚妖艳的。

但是小麦不打算得罪他,并不是怕,潜意识里可能跟许真较着劲呢。人间都会不是什么好地方,鱼龙混杂,屁大的事也值得算计。回想三天前进来的那一幕,小麦似乎看到大片大片无边无际的枯草上立着一个孤零零的指示牌“欢迎来到另一个世界”——一个为了钱人算计人人踩人人吃人的世界。

小麦叹了口气站起来,像安抚孩子般拍拍国哥的头轻轻地说了句:“你的情义,你放心。”

学会撒谎了么?学会虚与委蛇了么?找借口说是被逼迫的有难掩的苦衷可以么?小麦有些难过,有时候欺骗别人比被别人欺骗还难过,哪怕只是为了某种目的作出伪装而小小地说谎。

但小麦怎么也没想到,正是这个国哥带来了一个让她一辈子铭心刻骨的人,而正是这个人改变了小麦全部的命运。

如果时间重新来过,小麦宁愿不跟许真较劲,在骂完国哥之后转身离开,那么,后来的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吧?那些痴男怨女的爱恨那些斩不断理还乱的纠缠那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妄想,也就都不会在这个魔鬼般繁杂的销金窟里出现了吧?

接下来的一个月大同小异,每天遇到不同的人出现不同的故事,唯一相同的就是没留下什么特殊印象。国哥来过几次,每次都变着法的胡闹尽可能地拖延小麦的时间。朱亮也来过几次。小麦现在每天不只坐一个包间,她已经学会“串场”(夜场行话,一晚上巧妙周旋于几个房间,以换衣服拿酒水补妆去洗手间为由左右逢源;一般相熟的两人配合,该房间要结账时若串场人不在房间会收到另一人的信息,迅速赶回,所以一个晚上可以拿到多份小费)。而更多的人是慕名而来,都听说这里有个很特别的从前是演员的姑娘。原本不是经理订房该是很困难,小麦彻底逆转了这个命题,甚至有时候小麦到了222 王玲就美滋滋地告诉她又有两个不认识的人久仰慕名订了小麦的房。

麦小麦在人间都会已经成了响当当的头牌,一说头牌这词就郁闷,前儿刚在报纸上看到某夜总会有个头牌死在家里了,公安从她家搜出了1000 多万的现金。小麦真心理解这种状态,像干她们这一行的吧,基本见不到太阳。每天能跟太阳打个照面那就是幸福的一天了。太阳升起的时候,她们该睡觉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她们才刚睁眼。每天醉醺醺地回家倒头就睡,起床的时候通常就着急化妆弄头发什么的,拿到的钱总想着明儿存吧明儿存吧,积来攒去明日复明日,越摞越厚的钱就不敢去存了,只好在家刨一坑藏着。不过小麦算计着,按这个速度再过两个月就可以收手了。

她一直骗老太太说在外面拍戏呢,女一号赚得可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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