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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做这块的料

雨碎江南,君归无期

小麦踩着一双豹纹的小高跟双手拖着金色的晚装踢踢踏踏走在回222 的路上,正琢磨着今晚肯定要试房又想着这路面怎么这么滑,一晚上不知道要摔倒多少个穿高跟鞋的姑娘,下次不如偷懒穿拖鞋好了……没留神前面的路,一头撞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而这男的显然已经喝得有点不省人事了,被小麦这么一撞直接坐地上了,抬头看小麦的眼神都是迷离惺忪有点睁不开的醉鬼样,他歪着头看着小麦。

小麦吓得赶紧把他扶起来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先生,您在哪个房间我送您回去。”

这男的倒没有责怪什么,只是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你……干吗勾引我?”这舌头卷得能当井轱辘了,随着一口酒气喷在小麦脸上,小麦几乎摇摇欲坠了。

小麦边费力像拖一条死狗般把他从地上拖起来边苦笑摇头道:“我哪有心情勾引你……哎……你能不能也使点劲啊?”

“你……你没勾引我……你飞到……到……到我怀里干吗……”

小麦不再说话——被压的,这个醉鬼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小麦一个人身上了,把姑娘压得脖子上青筋暴起,真想把这男的扔回地上算了。要说麦小麦这性格,多管闲事到不行,这种人活得最累了,屁事都往自个儿身上揽,该甩掉的时候又不懂得甩,所有的都端着,手纹都比别人多长好几道。

“哎?这不朱哥么!来来来,交给我就行了。”毛利静不知道从哪窜出来把小麦吓一跳。原本就凌厉的丹凤眼勾挑了斜上45 度的眼线,晕染了些桃红色眼影,一双柳叶眉画得长齐眼角,菱形小嘴上的颜色艳红艳红,霓虹灯下整个妆容精致得无可挑剔。

前儿有说过这人间都会并列的两位出了名的经理就是扇小麦那一巴掌的许真和现在的不速之客毛利静,许真是仗着自己订的房多、人脉广,以及奇了怪的就是挖不走的客人纵横夜场。毛利静嘛,人间都会的东家跟她是姘头,所以在这里人人都要让她几分,而她呢,飞扬跋扈惯了,很少正眼看人,对手里的女孩子倒是极好,有人曾亲眼见过因为女孩得罪了某权贵她掌guo女孩,等该权贵走后她自扇巴掌谢罪,登时把手里的女孩感动得服服帖帖,这个故事众多版本越传越广,毛利静手里的女孩也越来越多。

但是现在对于毛利静来说,小麦不属于她正眼看的那部分人。小麦虽只来了两天,可除了王玲外,她也就识得两个经理,包括眼前的这个。

乖乖,这男的什么来头,毛利静从不亲手扶客人的何况喝得这么醉,万一吐身上今儿一晚上多晦气啊。忘了跟你们说,夜场行走的人特别讲究封建迷信这一说,家里一般都供奉着各类佛祖神仙,平日里规矩也甚多,什么不能踩井盖,不能参加丧事,还有条最奇怪的——不跟生理期的女子在一起。所以谁生理期都会知会一声各位姐妹,好让大家少沾她的霉气。

可现在,她要推开小麦亲自扶这醉鬼,边扶还边叨叨:“朱哥您怎么喝这么多啊?也怪我了,应该一直照顾您的,偏您也知道我手下房多……哎,您慢着点儿……”

小麦往天上翻了翻白眼暗忖道:虚吧你就,反正人家喝多了也听不到,说那玩意自己信不?

想归这么想,小麦乐得推开一个大麻烦,谁想身边这位醉鬼兄不高兴了,也不知哪来的劲儿一把推开毛利静,推完之后自己差点没站稳又顺势倒在小麦身上:“滚……一边去。”小麦一个踉跄差点摔个马趴,只得重新又扶着已经推出去的大麻烦。

毛利静眼睛里有一闪即逝的不愉快,能有三分之一秒吧,旋即又微笑了起来挥手道:“哎呦,你是哪家的姑娘,看来朱哥喜欢你,他在888,麻烦你送他过去。”边说着边走到小麦身边,用牙缝里挤出来的只有小麦能听见的声音说:“要是敢扣他,当心你的皮。”

小麦苦笑不置可否。眼前这货居然连毛利静的大本营888 都占了,看来今儿她家的姑娘只能去大厅休息了。到底是什么来头,小麦越来越好奇。

888 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能有30 多个男的,还有比这数量多三分之一的女的,基本全喝高了,唱歌的走了调了还拿着话筒胡乱挥舞,估计丫以为拿的是把关公刀;喝酒的有两两一对抱着哭的,还有两两一对抱着笑的;跳舞的闭着眼睛很迷幻,头摇得让人看了眼晕;玩色子的不叫数字开始划拳了,什么五魁首六六六全出来了;还有发表演说的,拿着话筒站在桌子上,禁止唱歌的人唱歌,反复只说一句话:“大家听我说,我只说一句话。”他是只说这一句话,但没人听他的。

当然这是小麦进来之前,小麦扶着朱大麻烦一进门,一群男人拥上来,有帮着顺气的,有端茶倒水的,有要从小麦身边接过来人的……七嘴八舌小麦听不清他们说什么。

“哥,哥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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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没事吧?”

“哥我刚才出去找你好几圈你这急死我了。”

…………

身边这朱大麻烦也奇怪,固执地就赖在小麦身边,八爪章鱼一般手脚并用地纠缠着小麦,还真不是猥亵,小麦感知不到半点欲望,如同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并且,他变成了一个复读机,从跟毛利静说完那句“滚一边去”,除小麦之外谁碰他他跟谁重复这句话。后来大家也都看明白了,这朱大麻烦是真喝多了,也就索性各自娱乐自顾清闲。

可苦了小麦了,身边的这位一直在吐,吐了一堆黏糊糊酸了吧唧让人闻了想跟着吐的东西,他的五官基本没浪费,嘴和鼻子在喷吐,眼睛在流泪。小麦让公主拿了十盒纸巾,现在就剩小半包了。这哥们终于消停了下来,斜靠着小麦的腿在震耳欲聋的嘈杂声中睡着了,间或像个孩子一样嘟囔着:“我难受……难受……胃……”然后侧个身继续拿小麦当枕头呼呼大睡。

麦小麦的金色晚礼服上斑斑驳驳的都是那货吐的痕迹,头发也早乱了,妆估计也花得差不多了。小麦可以推开他的,但在那些陌生的躯体的群魔乱舞中,在灯光闪烁的吵吵闹闹中,在周围人的置之不理中,小麦觉出了人世间的冷暖。

这男人,该是有权势的吧,否则别人不会如此殷勤,但他还没失势呢,只是喝醉了酒,照顾他的仅有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姐?小麦自嘲地笑笑,心里想着,今晚一个被遗弃的也许很显贵的你,跟一个清醒却能照顾你的小姐,算是一种奇特的缘分了吧,人说百年修得同船渡,这缘分要比百年还长一点。

原本很沮丧的事情,小麦想着想着也就释然了。人间都会的第二天,麦小麦开始觉得,人生如剧场,许多序幕许多落幕,而夜场就好像一段一段没头没尾的折子戏,从天而降的人上演着无法预知的故事,也算另一种精彩。当然,小麦没想到接下来的一天更加意外,直接而迅速地把这个刚来人间都会三天的连新人都算不上的姑娘推到了一个人人皆知的风口浪尖上。

麦小麦当天是怎么睡着的忘记了,反正她醒来的时候桌边放着500元钱,腿上那货还在瞌睡,周围的人全部走光了,留下一堆狼藉,公主和清洁阿姨正在收拾东西。小麦看了看表,凌晨3:20。困得不行的小麦靠着沙发继续昏睡过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小麦觉得腿上一松,瞬间麻木的感觉铺遍整个感官,大腿血液迅速回流导致肌肉受不了发出一阵一阵电击似的抗议。

朱大麻烦显然已经摆脱了“麻烦”这一称呼,连眼神都变得不再浑浊。这人40 多岁,身材适中,一米七五左右,一字眉,高鼻梁,眼睛不大,现在看来却透着股不怒而威的光,正抿着嘴坐在小麦对面上下打量着她。

小麦轻轻敲打着正通着电的双腿,淡淡说了一句:“你醒了。”便试图站起来拿着桌边的钱往外走。

“我叫朱亮,真名。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小麦疲惫地摇了摇手并没回头,缓慢地向门口一小步一小步艰难地移动:“我就住马路对面,甭送。”

“那你叫什么啊,小费给了吗?”

“麦小麦。”小麦脱口而出,然后愣了一下——这里的女孩子通常会给自己起个花名,因为她们幻想着将来的人生还能清清白白重新开始;尽管有人在这里,一混就是半辈子,从小姐混到助理然后混到经理,牛逼点的自己再开一个夜总会重新看着别人混。因为这个地方的钱太热太快了,习惯了这种赚钱方式的人好像慢性吸毒一样,再过回粗茶淡饭朝九晚五的生活已经不习惯了,所以有些事情,不是无心开始,只是没力继续。人是充满惰性的动物,要改变已经习惯的,需要的勇气不是一点半点。这道理是小麦很久之后才悟到的。

晃了晃已经酸痛的脖子,小麦不想再说任何话。

麦小麦住的地方跟人间都会就隔着一条马路,都在春风路上。整个一栋楼都是木板子隔出来的板房,小麦的房间连洗手间都算上只有12 平米,月租金1200元,可以没有押金但要提前支付。小麦跟房东讲好了三天之内凑齐,并且下不为例。

这是整个S 城最繁华的路段,寸土寸金,但也是S 城白天最安静的地方,因为几乎所有大型的夜总会KTV 都在这条街上。

等电梯的时候一小屁孩正在欺负一只大概只有1 斤左右的黄色小猫,它毛茸茸的,不是很脏,但很瘦。十月S 城的天,楼道里已经开始灌寒风了,寒风下小猫在瑟瑟发抖。

小麦心生怜悯,把孩子赶走了。谁知这小东西误以为小麦就是救命恩人,来回蹭着小麦的脚,边蹭边“喵呜喵呜”

地叫唤,可怜巴巴望眼欲穿的小眼神就那么勾搭着小麦。

小麦一咬牙把小猫抱起来了:“好吧,既然你没人养从今后就跟着我吧,你叫毛团,知道么?”

毛团把头蹭进小麦怀里,拿带刺的舌头舔小麦的脸。

小麦胡乱喂了毛团些牛奶,看着它喝足了愉悦的一条缝的眯眯眼,忽然生出些相依为命的感慨:要是将来,赚够了钱,还上了债,就离开这座城市,到时候毛团也应该长大了吧……不想做让自己眼睛过于湿润的幻想,小麦倒头又昏昏睡去。

晚7 点半,小麦早早地到了222。令人惊讶的是王玲和毛利静都在,王玲眼神里掩不住的得意在拼命克制的伪装中几近迸发,而后者用咬牙切齿、面目狰狞来形容也不过分。

小麦站在门口,看到这架势并不走过去,有了许真那一巴掌,小麦不愿意再挨回打——倒不是怕,而是不值得。她只冷冷地盯着毛利静,不打算开口说话。

毛利静也并不过来,远远地指着小麦的头眼睛似能喷出火来:“我不是跟你说了,要是敢扣那位姓朱的客人,让你……”

“当心我的皮。”小麦把话接了过来。

毛利静狠狠瞪了小麦一眼,冷哼了一声:“好啊,你还记得。朱哥要我不许难为你,我不会难为你的,你很好,以后,你好多着呢!”

这话用这种语气说出来,谁信谁脑子有问题。但是小麦可管不了以后,她连现在是怎么回事还糊涂着呢。

毛利静说完就走了,临走不忘用那杀气凌人的丹凤眼剜了小麦几下。

小麦疑惑地问:“玲姐,怎么了?”

王玲一把拉过小麦再次像摸小狗那样摩挲着小麦的头亲热道:“你竟是个天生做这行的料!”

我的天,有这么夸人的么?小麦直翻白眼,心里嘀咕着:你才是天生做这行的料。你们全家都是天生做这行的料!

m的,你们村夸人都是这么夸的?

王玲接着说:“毛利静最得意的朱哥,今儿竟给你订了房,并且是大房,888,这个房间一晚上消费就得过五万,这还不算女孩子们的台费。快选个你瞧得上眼的做看房公主!”

王玲居然用了“瞧得上眼的”这几个字,好像只有小麦“瞧得上眼的”才是有生存价值的,在那一刻王玲用这几个字把小麦拉到了跟她一个级别——至少在这个晚上。

而王玲又说的一句话让小麦彻底震惊了:6的,还有这么花钱的!

“小麦,朱哥是存心要捧你,他说了,今儿晚上咱家的女孩子,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愿意在888 玩的,全算在他账上。”

小麦的心里“咯噔”一下子,这是第一次感受到实实在在的金钱的震撼力。朱亮的潜台词是,因为小麦一个人,王玲家的100 多个女孩子今晚全部都有小费可以拿,包括坐不上台出不了夜宵被剩下的。按前两日的数量计算,最少也要60 多个。算上酒水差不多就小十万了。一个晚上,仅几个小时没实际意义的灯红酒绿就花掉小十万。小麦轻轻叹了口气,为前赴后继的夜场的女孩子,也为自己。说不为所动那是假的,在这个浮躁而虚华的社会,为了点不可知的利益,连亲父子亲兄弟都有翻脸的,盯着钱的眼珠子一个个都是绿的。远的不说,就说S 城的高楼鳞比,华灯初上的时候哪一盏灯不是蝼蚁一样的上班族们疲于奔命赚来的,身上还背着如蜗牛壳般重重的债务。若可以不付诸努力辛苦仅出卖色相就能光鲜亮丽,又有多少人能拒绝这般诱惑?

这个鬼地方,太能动摇人的心智了,解决完老爷子的事情就赶紧回家。小麦这么思量着,转头管王玲要了一支烟,不紧不慢地坐在了沙发上——已经有人自动让出了右边的一个角。蓉蓉眼尖迅速掏出火机给小麦点上,小麦深深地嘬了一口,吐了个标准圆的烟圈:“玲姐,你这中华是假的,改抽苏烟吧,中华假的多。”

王玲惊讶地问:“呀,你还会抽烟呢?”

小麦点点头:“嗯,从前混娱乐圈的,压力大,都好这口。

原本戒了的,现在,还是抽上吧。”

许真大踏步地推门进来,人还没到,大嗓门的声音先传过来了——人间都会在每晚10 点以前经理们都是急急忙忙的:“王玲,把你们家小麦借用一下,国哥来了。”

没等小麦开口,王玲得意洋洋地扔过去一句:“今儿就是神仙来了都没用,朱哥给小麦订了房间了,小麦今晚哪都去不了。”

许真二话没说冷漠地瞄了小麦一眼匆匆地又大踏步地出去了。

小麦转头冲王玲笑笑:“玲姐,下次有这种事,直接跟她说留房了就得了,没必要说那么明白,太嚣张容易得罪人。”

王玲赞赏地点点头,又似重新认识一般打量着小麦。

小麦没理她,三天,足够明白点事了:在这个地方混着,太嚣张了固然不好,可是太软弱了容易被人欺负,锋芒露那么点,未必是坏事。

又吸了口烟,小麦晃晃下午睡得酸痛的脖子环顾四周微笑说道:“今天晚上没有留房又不想试房的姐妹就全去888吧,你们先去着,自个儿点些东西吃,问起来就说我正化妆呢。”

“好嘞,谢谢麦姐。”

“谢谢麦姐。”

…………

红色金色晚装身影晃动,高跟鞋的声音杂乱无章,不一会的工夫,222 就只剩下王玲和小麦两个人了。

王玲拉着小麦的手,轻轻问道:“欲擒故纵?”

小麦没吭声,其实擒不擒的不重要,既然目的是快些离开这里,用何种不出卖原则底线的手段都不为过。

隔了大概半小时左右,小麦重新盘起了头发补了唇彩站起来跟王玲说:“玲姐,给一墨打个电话,就说今儿我为她留房了,让她直接去888 找我。”

留下王玲在222 的沙发上,凝望小麦背影,陷入沉思中。

王玲有点糊涂,从麦小麦今儿一进门就感觉这姑娘的气场忽然变了,让人不想造次或者是不敢造次,最后连摸她头的勇气都没有了。而麦小麦说话似有一种不容回旋的余地,看着很温和,但不由自主让人被她牵着鼻子走,王玲不屑地撇了撇嘴,许是文化人,读过书又混过娱乐圈的就是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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