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心如月

大约是昨夜哭过发泄一通，今早起来沈芷衣除了眼眶有些发肿以外，倒是恢复了往日的元气。

宫人们伺候着洗漱穿衣，楚安瑜不知为何面容有些发白。

沈芷衣还没察觉出异常。

寝殿里的女官有些为难地问她：“殿下，昨日您一时兴起留两位伴读在殿中，宫人们却都没去仰止斋取衣裳，不知现在……”

该穿什么？

沈芷衣也回头一看，两人此刻只穿着素白寝衣，一张艳丽的脸素面朝天，但却有种不由分说的美。

楚安瑜面色有些发白，像极了病弱西施，旁人都是越华丽越好看，她是越素越好看。

她略作思索，立刻朝那女官道：“宁宁和我身量差不多，阿瑜又和宁宁的身量差不多，穿我的自然最好不过！来，我给你们挑一身好看的！”

沈芷衣先是拉着姜雪宁坐到了妆镜前，接下来就听沈芷衣左右招呼。

本来条条有序的宫人，愣是手忙脚乱。

什么红宝石耳坠，红玛瑙手镯，全往姜雪宁身上比划。

楚安瑜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待沈芷衣妆点完姜雪宁后，轮到她了。

楚安瑜在宫中穿着的服饰都比较简约素雅，多以白色和蓝色为主色调，这些服饰虽然简约，但却散发着一种清新脱俗的气质。

而沈芷衣则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她要选一套最适合楚安瑜的服饰选出来，还要够华丽！

只是装饰着，越华丽反而看着越没灵气。

好吧，沈芷衣妥协了。

虽然妆点的颜色淡了，但制品还是透露着奢华，月白石玉兰花耳坠、和田玉雕的水仙花簪子……

看着楚安瑜，沈芷衣想到一句话，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只是看着看着，她原先飞扬的眉眼便垂了下去。

姜雪宁注意到了，楚安瑜也注意到了，便问：“不好看吗？”

“阿瑜啊，你说你长得这么好看，人又这么好，若我是男儿身，必要将你娶到手。”

“……”

其实，姜雪宁也想过。

张遮是执念，是遥不可及的，而楚安瑜是信念，是如暖阳一般美好的。

“你觉得我王兄怎么样？”

楚安瑜和姜雪宁眉头皆是一挑。

“就那天在御花园，他私藏的手帕不是掉了吗？我骂过他花心大萝卜。后面他和我说，他属意你，但怕给你带来麻烦，那手帕的主人是宁宁的姐姐，王兄说宁宁的姐姐有点像你，所以才……”

替身文学？！

姜雪宁真笑了。

上一世沈玠从未动过楚安瑜，但时不时也会踏足，她还以为是愧疚。

但现在转念一想，她贵为皇后，再怎么落魄那也是正室，养尊处优。但阿瑜不一样，她只是个淑妃只是个贵妃，若是没有一点宠爱，即使有她的庇护，内务府那帮人惯是会看人下菜的，阿瑜也不会好过。

她还傻傻以为，沈玠喜欢的只是姜雪蕙。

但是，姜雪蕙哪里像阿瑜了？！

沈芷衣尚未见过姜雪蕙，但姜雪宁却是经常见，她像个木偶，没有感情，根本比不上阿瑜！

沈芷衣瞧姜雪宁有些不对，疑惑道：“怎么了，难不成，是宁宁的姐姐不好？”

她认为，像宁宁这般有血有肉的人，她的姐姐必然也不会差，更何况她的王兄还说她像阿瑜，能像阿瑜的人，应该……不会差吧？

楚安瑜想起姜雪蕙，气质端庄，眸中冷淡，是有点像她。

正当姜雪宁不知如何圆场时，楚安瑜柔声道：“殿下，宁宁怕是思念家中长姐了。”

姜雪宁立马点点头，沈芷衣若有所思。

“我听母后和皇兄说过，不久后便要为王兄选妃，你与王兄也算门单户对，若你成为我王兄的王妃，他必然是爱你的，将来王兄多半被皇兄立为皇太弟，往后也住宫中，那岂不是能天天与我住一块，和我一起玩儿？”

宫人早被她撵走，她也不怕被人听去。

“有了你，我们还能更好的出去找宁宁玩，多好？”

她的两只眼睛都亮亮的。

她该怎么拒绝，才能不伤了这一片赤诚的心呢……

姜雪宁却在想：沈玠也算良人，但上一世下旨灭阿瑜满门的，是他唉。

楚安瑜想起阴差眼错她成了伴读，后又受封清平县主，种种回忆浮现在脑海里。

她想要救楚家，至少不要再满门抄斩了，可是她就只能选择依附吗？

若是依附，将来楚家倒台，双方地位会对等吗？她不敢想，也不敢做。回到江南，等着谢危推翻王朝，和宁宁一起再回到京城，才是最好的办法。

可如今，多了变数，沈芷衣是要去和亲的，但最后迎来的是一座尸体……

所以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得到沈芷衣的一片赤诚，她很开心，但并不代表她想深陷在深宫。

她忽然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的目光看向她，道：“安瑜和宁宁是殿下破例召入宫中的，殿下也知道，不管是我还是宁宁，都不喜欢这里。但能结识殿下，得殿下一片赤诚，安瑜并不后悔。”

沈芷衣没想到她会说这些，顿时有些无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姜雪宁，两人都用无比认真的神情看着她。

“殿下知道，安瑜幼时在江南度过，所以往后余生也想在江南，那里很好，比这里好得多……”

说到最后，楚安瑜声音弱了几分。

沈芷衣最开始是愤怒的，觉得自己的一片真心，换来的却是想要离开。

可看到楚安瑜那绝美空灵的容颜，却是一片毫无血色的苍白，咬着下唇，对上那诚恳的目光，升起的怒火又像流水，慢慢熄下，转而成了几分孤寂和可怜。

她又看向姜雪宁，道：“宁宁，你也不喜欢宫里吗？”

姜雪宁抿嘴，点头，道：“雪宁儿时在乡野待惯了，这繁华之地，并不属于我。”

她又道：“为何？”

楚安瑜道：“殿下，宫里的日子很压抑，宁宁性格洒脱，安瑜自由惯了，也就不喜这里了。”

沈芷衣憋了一口气：“你们说，谁欺负你们，谁让你们压抑，我通通给他们一个痛快！”

简直是小孩儿脾气。

楚安瑜无奈极了。

当下只怕话题继续下去，反倒激气她的脾气，暗地里让她嫁给沈玠，那可没处说理去。

楚安瑜向姜雪宁求助，姜雪宁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阿瑜今日这身樱紫霓裳宫装挺好的，还差一个手镯……”

楚安瑜点点头，但沈芷衣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她就是喜欢楚安瑜和姜雪宁，因为楚安瑜的善意，因为姜雪宁的真切，都是这个深宫里所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