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染风寒

沈芷衣一面挑手镯，一面挖空了心思，想要从中套话，问：“是仰止斋的宫人对你们不好？内务府那帮狗东西苛待了你们？还是那个叫尤月的找茬……”

这架势，怕是她们说一个，她就去干掉一个！

沈芷衣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猜测逐渐离奇。

在沈芷衣问出第二十三个离奇猜测后，姜雪宁还经住诱惑的考验，尝试着开口：“既然殿下如此在意雪宁和阿瑜痛不痛快，那我……就说了，其实……出宫就痛快了。”

沈芷衣朝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宁宁啊，你做梦。”

姜雪宁：“……”

沈芷衣挑了个红珊瑚手链，边给楚安瑜带上，边说：“换一个，换一个本公主一定办到！”

楚安瑜沉默良久，道：“谢先生总是以一些离奇的名义留我在奉宸殿偏殿，还极其严格……”

姜雪宁强烈附和：“对对对，他还说我愚钝，每日一个先生留下一对一辅导我，那架势……”

沈芷衣：“……”

楚安瑜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您说的，一定给办到的。”

沈芷衣：“……”

沈芷衣心中默默流泪：满朝文武都知道谢先生在治学上的地位，要知道她在宫里上学这件事引得满朝非议，若不是谢先生首肯，只怕还不能成。

且谢先生平日教书那架势，便是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到他面前猖狂，不准他留堂楚安瑜、让其他先生辅导姜雪宁啊。

乐阳长公主的面子不能丢啊！

沈芷衣强忍着心虚，义正言辞道：“谢先生肯这样认真教阿瑜你，朝堂公务还忙不完呢，每天还要抽时间教你，是旁人羡慕不来的福气，你怎能嫌弃谢先生严格呢？太过分了。”

楚安瑜：“……”

“还有宁宁，谢先生怕先生不对你胃口，轮流让每个先生来辅导你，这是顶住了多大的压力啊，你怎能嫌弃呢？”

姜雪宁：“……”

楚安瑜还想开口，沈芷衣抢道：“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这件事告诉谢先生！”

楚安瑜：“……”

以前我怎么不知道，堂堂乐阳长公主，居然还会打小报告威胁人？！

沈芷衣却咳嗽一声，脸红心不跳道：“哎呀，本公主也不是万能的，除了这两件事，还有谁叫你们不痛快的，说出来，本公主为你主持公道！”

想了半天，姜雪宁憋出一句：“没有了。”

楚安瑜也摇摇头。

沈芷衣突然想起什么，在梳妆盒里翻来翻去，最后找出一对赤金挂铃铛的手镯，把先前红珊瑚手链摘下，换上这对赤金挂铃铛手镯。

楚安瑜一抬手，铃铛发出悦耳的声音，沈芷衣满意地点点头。

只待穿衣上妆完毕，同沈芷衣用早膳时，姜雪宁看着碗里的酥饼上用玫瑰花馅堆成的半朵兰花，夹起来咬了一小口，却是慢慢搭下眼帘。

沈芷衣问：“怎么了？”

正在吃绿豆糕的楚家的也向她看去。

姜雪宁目光微微一闪，看着那一小块酥饼，只道：“没什么，不过忽然记起我家中姐姐，也会做这样的饼饵，一下有些想念……”

说完，楚安瑜被绿豆糕一噎，咳嗽出声。

宫人连忙递上水，楚安瑜知道，姜雪蕙怕是要倒大霉了。

沈芷衣见她没事了，垂眸思考片刻，记在了心里。

用过早膳三人便去奉宸殿上学。

她们到时，旁人早到了。

众人正在说话，听见乐阳长公主来，都转过头看去。

可这一看，目光竟收不回来。

而这目光，落到姜雪宁身上的有，落到楚安瑜身上的也有。

入宫时，伴读们穿得大多是自己所带的衣裳。

两人不想太惹人眼球，打扮的比较素雅随意，有点仗着自己底子好懒得打扮的任性，可今日从鸣凤宫出来，穿得乃是宫人们和沈芷衣花了好久才选来的宫装。

一方明艳大方，一方清冷灵动。

穿着这一身宫装,漫不经心地扶着宫人的手,一步一步走进,一种难以言喻的高贵气质油然而生。

乐阳长公主却是高兴地向众人炫耀，这是她打扮了一早上的成果。

众人见了姜雪宁这般姿态又如此静心打扮之后的容颜，心下震撼之余，却都有些泛酸，可面上还不得不附和称赞。

你说楚安瑜？

她门楣高，脾气又好，才华横溢，京中追求她的男子不少，美貌只是她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楚安瑜觉得自己感染了风寒，脑袋有些发昏，没怎么听课，直到第一堂课结束后，众人都把琴摆在琴桌上，她才想起下堂是谢危教琴。

那张画屏琴还在偏殿摆着，楚安瑜出了殿门往偏殿走去。

没料想到谢危竟很早就在偏殿了。

门口的小太监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隔门通传后，便打开门让她进去。

楚安瑜进了门。

谢危今早没有经筵日讲，也不想待在内阁同那帮老头子吵架，是以才来了偏殿处理公文，此刻正起身将自己那张“峨眉”从墙上取下，一转头看向楚安瑜，也是怔了一怔。

楚安瑜同他见礼：“谢先生好。”

随即抱起画屏琴，谢危的目光却在她身上停留许久，打量她的衣着和妆容，眉头竟渐渐皱紧了，只道：“不好看。”

楚安瑜都要走到门口了，听他这么一说，直接站在原地，转身向他看去。

虽然她这身对比平常，珠光宝气了些，但不至于不好看吧？

算了，懒得和他计较。

楚安瑜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转身，跨过门槛时，踩到衣角了，踉踉跄跄就要摔下，一只手抱着琴，一只手想去扶门框。

谢危就跟在她身后，扶住她的手臂，帮她稳定了重心，悦耳的声音从她手上传出。

谢危看她笨拙的模样，摇摇头，道：“衣裳都不合身。”

楚安瑜愤愤不平道：“长公主殿下帮我挑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看着炸毛的楚安瑜，谢危垂眸看了眼她纤细的手腕上挂着的小铃铛，并未多言，绕过她朝奉宸殿主殿走去，走远了后无声一笑。

谢危要求很严，谁也不敢马虎。

楚安瑜时不时会给姜雪宁开小灶，是以她现在上手轻松许多。

楚安瑜脑袋浑浑噩噩，虽然昨夜休息的挺好，但就是提不起精神，浑身无力，弹琴时疏忽了不少，引得谢危皱眉。

下学的时候，姜雪宁和楚安瑜，不出意外，又被留下了。

楚安瑜摇摇头，想把困乏甩掉。

谢危抱着琴从殿上走下，但问：“你今日怎么心不在焉？”

楚安瑜含糊道：“没睡好。”

“……”

在鸣凤宫，还睡不好？

在哪能睡得好？

谢危也懒得多问，便向殿外走去。

楚安瑜叹了口气，抱起琴跟着他到奉宸殿偏殿，正好撞见谢危给姜雪宁安排的先生。

谢危将峨眉放在另一张琴桌上，淡淡道：“你底子好，我见你会弹《流水》，我现下教你《梅花三弄》，你须仔细听好了，我弹完之后便由你来练习，弹一遍给我听。”

楚安瑜坐在自己那张琴桌前，点点头，心里却在嘀咕。

我什么时候在宫里弹过《流水》？

你什么时候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