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我要你真正的爱

暧昧逐渐升温

感性被理性勒得生疼

仓皇出口的心意

该如何确认

“我要你真正的爱”

时间会给我们答案

“大咨询师，明天我是预约你第一个时段的患者，我能有幸送你上班吗？”

你洗好澡窝在床上玩着手机，就看到Vox冷不丁地发来这样一条消息。

“*pien face* *pien face* *pien face*”他又补充了三个可怜巴巴的emoji。

你看了一眼明天的排班表，果然，大清早八点开门，九点正式接诊，Vox就正正好选了九点的咨询时段。他小子……干嘛啊，选这么早的咨询时间，早晨的准备又要手忙脚乱了，你无奈地摇摇头，却自己都没注意到嘴角在忍不住地上扬，心情也不禁跟着小小地雀跃了一下。

“不要吧，早上我可是八点就要到诊所做准备的，你的咨询时间九点才开始，你去那么早干嘛。”你回复他，尽管也许你心里是很愿意他来的。

“没问题！那就明天早上七点半在你家楼下见咯~”他信誓旦旦，压根没再给你拒绝的机会。

Vox对你真的很好,你知道的。你正视自己的内心，你确实对他有点动心了。你看着手边最近连篇累牍地写下的对他情况的分析，其细致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咨询师需要对患者做出的了解和分析。其实你对他的情况已经有了一些基本的判断，他有一点表演型人格和回避型依恋的倾向，同时因为他自身的性格又格外的纤细和敏感，他会关注更多、付出更多，可能因为一些原生的原因，他也渴望比平常人更多的关心、欣赏和爱，所以经常会发出那些过分暧昧，令人误解的信号；而在得到他所想要的“被爱”的感觉之后，在另一方想开始正式地步入一段关系时，他又会因为对亲密关系的恐惧与回避，感受到对方所带给他的巨大的压力，以至于不由自主地想要逃避。他那么敏锐，他能感受到自己给对方带来的伤害，因而感到愧疚，从而陷入更深的痛苦。

这也是你不敢放任自己对他好感肆意生长的一个重要的原因，除了他是你的患者之外，他的情况说来也并不特别严重，但由于已是累月的性格或说习惯使然，如果真的在他真正解决这个问题之前再次放任他，或者说放任自己，落入伪亲密关系的陷阱，那么只能让你们两人都遍体鳞伤，尸骨无存。你想起来在他的叙述中被他吸引的那些女孩。Vox也曾对她们如此用心，如此关怀备至吗？才以至于她们都一个接一个地与他落入伪亲密关系的困局。想到这里，你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有些酸涩。不去想他了，他毕竟是而且只能是你的患者而已啊。

次日晨。当你梳洗完毕冲下楼的时候看到Vox已经端端正正地等在你的楼下，左手捧着花，右手拎着早餐，热切地期待着你的身影。

“不用这么隆重吧……只是去上班而已……”你小声吐槽，然后快步跑到他的面前，来往人群不时回头看看他又看看你。

“你看看人家小情侣，感情真好，大清早的就要送花送早饭呢。”你听到背后路过的人群里飘来这样一句，脸烧得绯红。

这句话同样飘到了Vox的耳朵里，他再看看面前的你红透了的脸颊，笑意更深。

“这是给你带的早餐和鲜花。早餐是我自己做的，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他把花塞到你怀里，便当盒递到你手上，然后顺势转身拉开车门，“请吧，我的大咨询师。”

你简直觉得自己是顶着一头艳羡的眼神和啧啧称奇的声音钻进他的车的。你偷偷瞟了一眼Vox，他倒是一脸愉悦，还若有若无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Vox你这也太招摇了……只是去上班而已，哪里需要那么夸张啦……”你在旁边小声吐槽，拳头都捏紧了。

“这有什么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的大咨询师上班，就是要万众瞩目。”Vox笑得一脸得意，金色长挑的眼眸在清晨的日光下格外熠熠生辉，“快尝尝我给你带的早饭合不合你胃口。”

打开便当盒，煎蛋、三文鱼块、面包、酱汁、胡萝卜和水果整齐地摆放，是健康又不失精致的早餐，比你平时早晨随便糊弄的早饭要好太多。

“太麻烦你了，真的不用，我自己也能弄吃的……”你吃着他给你准备的早饭，早起的疲惫和饥饿不觉如云开雾散，一扫而空，“弄得很好吃，谢谢你。”

“话说，这么早，你在哪里买的花啊？现在的花店都还没开门吧。”你欣赏着他带来的黄玫瑰，新鲜得还带着晨露。

“是从我自己花园里摘的。今天早晨看它们开得正好，或许它们知道今天我要来见你。”

“……”你的心里乱得七上八下，竟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来回答他。

你觉得他很像传说中的魅魔，轻而易举地施放妖术，让手无寸铁的凡人沉溺于爱欲的陷阱，然后飘然离去。好险差点真的要爱上他了，你长吁一口气。

到了诊所，你开始忙着收拾准备一天工作需要的一切。

“那么就请亲爱的Vox患者先稍事等待一会哦？我们还有一个小时才开始营业，容我快速地做一下准备工作。”

“Sure.”他欣然应允。他悠闲地坐在你平日坐的位置上，将为你带来的花一枝一枝地插进瓷瓶里，然后便替你烧水泡茶，坐着看你在房间里忙上忙下，蝴蝶一样灵巧地在清晨的光影里翻飞。

好美。他心里充盈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的向往和爱意，像阳光照彻内心所有的虚无黑暗和尘埃。

“每次到这个诊疗室，是我的精神最放松的时候。”Vox低声地说，仿佛是在对你讲，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你在另一个房间整理今天要用到的材料，并没有听得真切，“好像一切的喜悦和平静都是真正由心底生根，不再是为了需要得到关注而进行的表演。我觉得你的咨询室的阳光很好，能照到我的心底。你也很好……虽然我能感觉到你还在犹疑，但是你放心……你放心……”

你终于整理好一切东西回到诊疗室的时候，发现Vox趴在你的桌上睡着了。你轻手轻脚地走到他的面前，坐在他对面。你很难有机会这样认真端详他这样静时的容颜。他真的生得很美，眉目清隽如画，眼尾的一抹上挑的红色又给他的脸多带了一丝柔美。眼下他闭目垂睫，平日里或张扬、或狡黠、或自得或温柔的神态都隐伏于这张柔和的毫无攻击力的睡颜之下，他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阳光将他的睫毛也染成金色。你有点舍不得叫醒他。

这是家伙平时天天熬夜今天突然起了个大早吧……你腹诽，居然昨天还大言不惭地说完全没问题，结果今天困成这样。

你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之前那个梦，那个刚认识他的时候学生时代背景的梦。他好像就像这样安静地趴在课桌上休息，你也趴在桌上，青春暧昧的心意通过分享的耳机线连通流淌。你索性也伏在桌上看他，他眼球的左右转动，睫毛微微的颤抖和鼻翼均匀的起伏都被你尽收眼底。你突然忍不住伸出手指，隔着一层空气去虚虚地勾勒他的轮廓，他的眉，他的鼻子，他的眼睫，他的薄唇和下巴。

Vox动了动，把脑袋埋进臂弯里蹭蹭，你赶忙收回了手。

“对不起我睡着——啊！”你还没来得及撤退，于是Vox抬眼便看到了与他近在咫尺的放大的你的脸。你也吓了一跳，赶忙起身坐好。

“那个，我……”你大脑飞速运转，想着托词，暗暗想道他一会又要开始调情或者揶揄你了。没想到他好像才刚睡醒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睛游移地避开你的视线，然后从脖子到耳朵根都升腾起可疑的红晕。一时间你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这种暧昧又诡异的静谧扩散在仿佛凝滞的空气中。

“咳咳。”你清清嗓子，想着他既然醒了，那咨询还得继续。

“那你今天来，有什么想要跟我聊的话题吗？最近的心情和生活怎么样？”你们还维持着他坐咨询师的位置，你坐客座的小沙发里，双臂环抱着膝盖。

“最近的情况，不是我随时都在向大咨询师汇报嘛？”他又恢复了平日里那种神态，“不过今天来，我确实是有一件很重要的是要和你说——”他的突然认真起来。

你的心脏突然开始突突突地狂跳，脑子警铃大作。

“K医生，不对，现在应该叫你K小姐。”Vox的金眸凝视着你的眼睛，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目光灼灼，仿佛要把你烧穿，“我今天要跟你说的事情是——我爱你。”

你的大脑瞬间僵住了。

——他刚才说什么？

“可是——”你努力从爆炸的信息中理清混乱的思绪，试图找回主动权。

“我知道你现在会很惊讶，我知道你会有很多你的考量，比如你会觉得你是咨询师，我是你的患者，或许你觉得这样会有违你的职业伦理，这没关系，我觉得我其实已经完全康复了，在你这里咨询了几次之后，我最近的状况一直都很稳定，这些你都是知道的，我真的已经好了，请你给我机会向你证明。当然，我不会催促你现在就给我回应——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心里一团乱麻，没关系，我可以等你，等你做好决定了再给我答复。”

Vox的话语劈里啪啦地敲击着你的神经，你看着眼前的他，神情恳切，你心如擂鼓，感性已经叫嚣着想要答应，要越过桌子去紧紧拥抱他，理性则分析着他的现状，他的前情，组织着证明他还没有完全拔除病根的理由。

我也爱你。你好想就这样对他说。

但是你知道这样不行。并不仅仅因为他还是你的患者，并且因为你的评估结果是他现在对你的恋慕其实根本是建立在你这里他满足了被关注、被爱护、被完全顺从他心意地对待，并且没有触碰到他亲密关系红线基础上的脆弱易碎的爱意，那并不是真正的健康的爱情。

沉默了很久你终于开口。你声音很轻，斟酌着用词。

“Vox，”你抬眼看着他，“为了避免你再一次重复之前的痛苦，作为你的咨询师，我建议你或许需要再多一点时间来确认这份情感。”

“我不需要确认了我很确信——”

“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对我产生的感情或许只是因为作为咨询师的我，恰好给了你你想要的关注、关心、爱护和信任，同时恰好又不对你构成在亲密关系方面的压力。你喜欢的或许只是这种被爱的感觉，而不是真的爱我。”

“不是的我真的很喜欢你啊……”Vox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了，染上浓重的委屈，最终归于沉默。你听着心里不忍，索性低头不去看他。

“再等等，时间会给我们答案。”你恨不能伸手去抚他的发顶，不能拥抱他，“没关系，我会等你真正确证自己的心意。我要你真正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