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他说带向日葵来找太阳

Chapter 5: 他说带向日葵来找太阳

我在路边的花店看到这束向日葵朝外边张望着，

我怕天黑没有阳光，

所以带它们来见我的太阳。

“早安，K小姐。：）”闹钟把你吵醒，你按亮手机，第一条便弹出了他发来的消息。

“枣啊…”你窝在床上半眯着惺忪的睡眼回他消息，不知道手机那头的人看到这条回复笑得眉眼弯弯。

“今天工作忙吗？我最近发现了一家很棒的餐厅，不知道能不能有幸邀请你一起共进晚餐呢？”

“今天不行……今天得值晚班，下班收拾好都快十点了。”还要上晚班！想到这里，你心情又糟糕了几分。按熄手机，艰难地爬起床洗漱准备上班。

今天咨询的行程排得满满当当，反常的是，整个白天，你的手机都很安静，安静得你有点不习惯。在做咨询的间隙，你每隔一小会都要拿起手机检查一遍新消息，心里怀着无名的期待，结果发现消息界面除了垃圾短信就是广告，你的心没由来地蒙上一层阴郁。今天就是一个普通又劳碌的工作日吧，简直不知道在期待什么。你心想。

到晚上下班的时候，你已经被一整天高强度的接诊和其他工作折磨得精疲力竭，收拾好准备回家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你一个人，空荡荡的走廊回响着你的脚步声，短短的几步路仿佛都变得漫长。你真的很不喜欢上晚班的原因就在这里。独身一人走在长长的走廊，你的脑子里总是抑制不住地去想一些可怕的事情，双手都不自觉地渗出一层薄汗。

终于走到大厅，一切不安和恐怖的幻想都停止了，你的思绪瞬间被从未预料到的场景拉回到眼前——

你看到Vox手里捧着一束向日葵定定地站在大厅的中央，目光望向走廊出口的方向。高吊顶的吊灯明亮的光流溢在他身上，仿佛他镀上一层金色的辉光，让你有一瞬间目眩。不敢置信——这是上班上出幻觉了？

你站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看他，努力确认这真的是他而不是你脑海中臆想出的幻象。如果不是觉得太过冒昧，你甚至真的想伸手出去摸摸，以确认在眼前的并非幻影。他金色的眼瞳在灯光下折射出琥珀般的光泽，眼尾的红色弯出好看的弧度，和你见面的时候，他总是这样笑意盈盈的，是让人很难拒绝的温柔态度。

一天无名的等待、疲惫和辛苦都瞬间被意料之外的欣喜冲散。你心里一软，感觉眼角湿湿的。

“欢迎下班。辛苦了。”他把向日葵递给你，又自然地接过你手里的包，“走吧，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家。”

“谢谢……”你双手抱着他带给你的向日葵，好像这金色的花朵把如墨夜色都驱散了几分，“你到底是怎么想到的要来接我下班的啊……等了多久？”

“没多久，也就一个多小时吧。”他与你并肩走着，转头欣赏你脸上丰富的表情变换“一个人值班到这么晚回家，我不放心。要是我的大咨询师出了什么意外，那我可怎么办啊。”他很夸张地叹了口气。

“喜欢这个向日葵吗？”他问

“我很喜欢，谢谢你。怎么想了到带向日葵？”你拨弄着向日葵的花瓣，上面仿佛还残留有阳光的温暖。

“我在路边的花店看到这束向日葵朝外边张望着，我怕天黑没有阳光，所以带它们来见我的太阳。”

他回答得平静而坦然，就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却好像被一道电流击中，过载的情绪和想法同时涌进你的大脑，让你一时间想不出合适的回应，只是在沉默中把怀里的向日葵抱得更紧了些。他于是也很默契地没有继续说话。你们只是这样沉默地并肩走着，放任微妙的气氛滋生暧昧的情愫。

温柔夜风包裹着沉默着并肩而行的你们，似有似无地向你鼻尖传来他身上令人安心的香气。步于万家灯火和人间滋味之中，有一瞬间你觉得你和他走进了人世间生活的海洋，而你与身边并行的人则共乘一舟，去划开茫茫夜色——这条路你走了多年，却是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受。沉默总是让人的思绪无限拉长。你有一瞬间突然觉得这样手抱着捧花和他并肩前行的样子让你想起了婚礼，新娘手捧鲜花，与自己心爱的人一起走过生活与人间——发现自己的浮想联翩，你忽地回过神来，然后不由得脸颊发烫，好在夜色浓重，不至于让身旁的人看清你的神色。

为了打破这沉默，你试探着开口：

“你今天……”

“你今天……”

两个人同时开口，“你先说吧。”他忙道。

“你今天的情况还好吧，有没有什么新的情况想要跟我聊一聊的？”你定了定神，决定把氛围拉回到理性可以承受的工作范畴。

“今天感觉情绪比较稳定，之前跟你说到过的基于对亲密关系的焦虑或者躁狂的感受都没有出现，甚至说平静得我都感觉有些异常了。今天也没有特别地产生对亲密关系的渴求或者抗拒的想法。虽然以前也没有严重到每一天都会出现非常flirty，或者非常想逃避亲密关系或者感情的感觉，但也总是感觉情绪和状态总是处在两个极端之间波动的状况，但就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我感觉我的情绪似乎变得稳定很多，虽然还不能完全避免……但是已经不会有之前坐过山车把我的灵魂撕扯散架一样的感觉了。”

“唔……那很好。”今天的他似乎比前几次在咨询室里更加坦诚，跟你说了很多之前都没有跟你谈过的更详细的感受，你对他的情况的猜测又更加确定了几分，“那最近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吗？你觉得会对你的状态产生积极影响的，可以尝试多去——”

“——我最近遇到改善我情况的因素就是你啊。”他截断了你说的话，在路灯下站定了看着你，带着笑意的眼里满是认真。夜风从他的身后吹来，将你包裹在他的影子和气味里。你一时间甚至不知该如何表现。

“那我可以多来和你见面吗？我是指——不止是在咨询室。”他乘胜追击。

你逆着光看向他眼里的温柔和笃定，仿佛要融化在他的眸中。理智在心底深处惊声尖叫，警告你心理咨询师应该与自己的咨询对象保持一定的距离，但你知道面对这样的一双漂亮的眼睛，你没有办法容忍自己说出让它露出伤心表情的话语。——我能把握好分寸的。你在心里安慰自己。

“那么我想，我似乎没有理由拒绝我咨询对象的请求了？”

他笑得眯起了眼，不知道是不是灯光下的错觉，你似乎看到他的瞳孔笑出了粉色，衬得他整个人更加的柔和。果然这样的人，无论是谁都会喜欢上吧。

一阵不知不觉就和他一起走到了楼下。“我到啦。”你对他说。转过身去看着他，一定是夜晚的催化作用，你竟然产生了想要拥抱他的冲动。他向前一步站在你面前，咫尺的距离是你理性拼死维持的最后一根红线。“那你快回家吧，今天辛苦了，早点休息。”是你太神经过敏了？还是夜风把一切感官都放大——你仿佛能感受到面前的他的身体传来的热度和讲话时空气的颤动。

“再见。”你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回家。

“Goodbye my dear.”他的声音融于沉沉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