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空蹲伏在云波小岛边的一丛灌木下面，看着云波和那只黑色的母猫黑夜。当阳光照耀到水面上的时候，两只猫把鱼叉刺入水中，把鱼抓起来，扔到岸上。鱼在那儿翻腾着，鱼鳞反射出彩虹般的阳光。
尽管已经和云波一起生活了几天，他仍然无法习惯猫会不介意弄湿脚掌这个观念。他很好奇这样的捕猎方法：不用隐藏气味，不用潜伏，不用猛扑，只需要耐心和敏捷的手。汇空回想起在从山地出来的征途中，斑蓝有时会去抓鱼的情形。
从那时起，已经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想到完全依赖云波和他的猫儿们为他提供食物，汇空心中愧疚不安。他们中没有一只猫抱怨，似乎都感觉他需要时间进行思考。他们为他建造了一个柔软的巢穴，提供足够的鱼给他。
但是，汇空知道他不可能一直这样。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会失去打猎本领的。我曾经是一个猫群的首领，现在却被当作一只小猫照顾！
不过他依然很开心，他的呼吸已经轻松很多，他也希望雷宇已经具有首领的合法地位。
黑夜把另一条鱼扔到岸边，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看见那条了吗？是最大的呢！”
“胡说！”云波友好地推了她一下，“我曾经抓过比那条至少大一尺长度的鱼。”
汇空站起来，向他们走去。“我也要提供一些猎物。”他说，“我想，我需要离开一会儿，去高沼地上捕猎。”
“好。”云波回应说，“我和你一起去。”
当两只猫踩着垫脚石过河时，他走在前边。他们刚一到岸边，汇空就率先钻进深草丛，竖起耳朵，捕捉猎物的声音。他还没有走多远，就遇上了已经加入云波猫群的另一只独行猫白露。她正聚精会神地盯着一只蜷缩在附近凤尾蕨下的野兔。
汇空停下脚步，他不想分享白露的猎物。然而，当他更仔细地观察野兔的时候，看见它的肚子肿胀着，嘴角边上满是唾沫。
“别碰它。”他说，“那是只病兔。”
白露点了点头。“它很像我们原来发现的另一只。别担心，我不会靠近它的。”
云波探头从汇空肩上望过去，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种情况越来越多，我不知道怎么来阻止它。”
白露恶心地嘘了一声。“我们分开会有好处，但是现在我们没有办法知道其他的猫是否有相同的问题，也不知道这种疾病已经扩散了多远。”
“至少已经扩散到洼地。”汇空忧郁地告诉她。
白露耸耸肩，从野兔那里退回来。“我要返回小岛了。”
云波对她点点头，说：“黑夜和我已经抓了很多鱼，你随意享用吧。”
“谢谢。”白露转过身，消失在深草丛里。
汇空和云波继续往前走，小心地远离那只病兔子。
“如果你愿意，我会教你一些打猎的技巧。”汇空建议说，“在高沼地，他们都认为我很擅长制订战略和闻出猎物。”
云波低声表示同意，但汇空注意到他的耳朵在抽动，他似乎觉得这话很好笑。
“好吧。”汇空说，“很明显，这周围有野兔，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追捕它们。它们住在地道中，对吧？”
云波点头。
那么，捕捉它们就和捕捉穿山甲一样。汇空对此确信无疑。虽然即使是疾风，也没有办法跟着野兔一直追到它们的洞中！
“走这边。”他说着改变路线，朝岸边走去，但是往下游走，而不是朝着云波小岛的垫脚石走去。走了没有几步远，他蹲伏下来，然后把耳朵贴在地面上。
“你在干什么？”云波有些惊讶地问。
“在探听野兔。”汇空解释说，很开心这只银色猫还有不知道的事情。“但是，我没有听到什么。”
“让我们到更远的地方试试。”云波似乎有些感兴趣了，把耳朵转向岸边长着一丛说课植物的地方。“那是野兔喜欢吃的东西。”
汇空再次探听的时候，听见地面下有微弱的抓擦声。“那下面至少有一只野兔。”
他四处搜寻，张开嘴巴嗅着空气，最后探测到了野兔的气味，他们便循着气味跟踪到一丛山楂树边，在树根中发现一个小洞。“待在这里。”他指示云波。
汇空认真地听着抓擦声，设法循着声音找到了地道的另一端，河岸另一边的一个洞口。他小心地爬下去，最后站在将河水和河岸分隔开来的那块狭长地带上，脚下尽是泥土和卵石。
“好了。”他对云波喊道，“扒开那个洞，用你最大的声音朝里面尖叫。”
从他的位置，他看不见云波，但他听到一声可怕的尖叫从地道的另一边传来。这一声是够让它们动起来了！他满意地想道。
不一会儿，疯狂的吱吱声和混乱的脚步声也从地道中传出；野兔冲出来，开始是两只，然后三只、四只。它们跑到空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眼里充满恐怖。汇空兴奋极了，扑向两只野兔，用两只的手分别按住一只，并熟练地扭断它们的脖子。但是，当他转身追排另外两只野兔的时候，一道黑影从他头顶闪过，一阵刺耳的声音人上面传来。他抬起头，看见一只鹰正伸着爪子从空中俯冲而下。汇空急忙闪开，从卵石上滚到一边。与此同时，鹰已经抓走一只试图逃离的野兔。第四只野兔跳进河里，随即消失了。
云波跑过来，从河岸上面看看汇空。“我们离开这里吧，”他促说，“我们根本不需要这些猎物。我们在岛上有足够的食物。
汇空站起来，听着自己呼吸中微弱的喘息声。他没有理会云波，走回先前放置两只死兔子的地方，仔细地检查它们的全身，看是否有生病的迹象。他认真地闻着它们，又用手翻开它们的皮毛。确信它们是健康的之后，他才拎住它们的尾巴，将它们书到岸上云波的脚边。
“我只是想做些贡献，感觉自己还是有用的。”他说，眼里满是受伤的神情。
云波垂下肩膀，喃喃说道：“你没有必要向我证明你自己。我看见过你做的一切，了解你带领猫群的方式。但是，任何一只猫都能够看出，你一直在受苦。我很乐意给你提供一个休养的地方。”他轻轻地把死兔子推向汇空。“也许你还在挂念其他需要食物的猫？也许是小猫？”
汇空盯着这只银色猫。“你怎么知道？”他气喘吁吁地说，对朋友的智慧有些吃惊，“是的，我一直忍不住在想着兰运晨和雪枭……还有可怜的金雀毛。”
我甚至不知道她的伤势有没有好转，他愧疚地想道，也不知道兰运晨如何应对成为巫师的问题。还有雪枭……我希望他没有因为弟弟成长得太快而被忽视。他还有机会像一只小猫那样乐地玩耍吗？
“我想，我现在该回家了。”他告诉云波。
银色翅膀猫理解地点点头。“我曾经好奇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认识到这一点。”他说，“但是，任何时候你需要庇护，你都可以来找我们。”
想到就要离开这只已经成为好朋友的猫，汇空心里有些难过。“你愿意和我一起返回洼地吗？”他问道，“也许你和黑夜还有白露可以——”
他看见云波摇了摇头，就不再说话了。
“这不是我们在四棵树下达成的协议，你还记得吗？我们需要分开，以隔离这种疾病。另外，小岛是我的家，我不能在其他任何地方生活。”
汇空遗憾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但是，我会想念你的，云波。谢谢你的帮助。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为我做的一切。”
他碰了碰银色翅膀猫的翅膀，然后转身走向洼地。当再一次感觉到脚下坚韧的高沼地的时候，他满心兴奋，加快了步伐。他会想念云波，但他也一直想念着小猫们，直到现在他才深切地意识到这一点。他们会因为再次看见我开心吗？我希望如此……
返回营地的途中，穿过高沼地中心地带的时候，汇空听见前面散乱的岩石中传来一声微弱的叫声。为了到达那儿，他不得不穿过地上的一个坑，坑底的细砂踩上去让他的脚有些发痒。他刚走过一半，就看见一只猫正蹲坐在一块平顶岩石上看着他。
“疾风！”他大喊道，吃惊地扔掉猎物，“你独自在这外面干什么？你还好吗？”
疾风从岩石上面跳下来，穿过洼地，跑过来，碰着他的翅膀。“我不是独自在这里。”她回答，“过来，和白鹰还有小猫们打高招呼。”
汇空又叼起田鼠，跟随疾风沿着蜿蜓的小路穿过岩石堆，最后来到一道土埂边。那里有个兔子洞，挖得像他们在高沼地营地中的巢穴一样。白鹰坐在入口处，蛾羽和尘埃在他前面的草地上玩耍打斗。
看见灰翅的时候，他们分开了。荆豆毛站起来迎接他。“很开心再次看见你。”白鹰高兴地说。
汇空忍不住看了看两只瘦弱的小猫。“你们想要这两只野兔中的一只吗？”他问，然后把一只扔在他们中间。
“谢谢你！”两只小猫异口同声地尖叫道。
疾风感激地看着汇空。汇空示意她跟随他到几步开外的地方去。
“我们在四棵树下聚会的时候，听到了语须死亡的消息，我很难过。”他说，“我知道悲痛的感觉。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疾风浑身颤抖起来，但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你瞧瞧吧。”她回应说，“我这里又避风又干燥。我拥有自己的空间，我也有地方让我的小猫茁壮成长。”
灰翅强忍住才没有说她的小猫除了在长大之外，什么事情也没做。“独行猫的生活很艰难。”他轻柔地说。
“我们不再是独行猫了！”疾风大声对他说，语气还是原来那样尖厉，“是的，生活很艰难，但我正在这里建立自己的猫群。”
“真的吗？”灰翅吃惊地问道。
疾风耸耸肩。“好吧，也许我现在只是在为我的至亲建立一个家。但是，我不会仅仅像一只独行猫那样四处漂泊，没有真正的家和朋友。我已经从与其他猫共同生活的经历中学到很多东西，现在我想把它们用在这里。洼地和丛林不是猫群唯一能够生活的地方。”
汇空知道她说得没错，云波在小岛的家就是证明。
“好好照顾自己和至亲吧。”他说，“我得回去了。你们想要另外一只野兔吗？”
疾风摇了摇头。“我们会很好的。谢谢你。”
看到她拒绝，汇空松了口气。我还想要带些东西回去给碧空的孩子呢。虽然他们已经长大了，但他们还是需要犒劳。
他正要转身离开，又停了下来，因为他看见另外一只猫从一处岩石的暗影中注视着他。那是一只长着浓密的深灰色羽毛和大大的琥珀色眼睛的母猫。
“汇夜。”疾风叫着用尾巴示意，“过来见下汇空。这就是我给你讲过的那个大猫群中的一只猫。”
汇夜走上前来，对着汇空点点头，饶有兴趣地盯着他。“很开心看见你。”她说，“我发现我们的名字都有‘汇’字。”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中闪着淘气。很久以来，汇空第一次感到莫名的开心，喉咙中发出抑制不住的咕噜声。“也很高兴看见你。”他礼貌地回应道。
“你愿意和我们住在这里吗？”汇夜问道。
汇空摇了摇头。“我在洼地有自己的家。”他解释说。是现在的家，他又意识到。他的脑海中正在形成一个想法。那是他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想法。看到疾风所做的一切，他觉得自己的计划开始显得有点可行了。
“我明白。”汇夜喃喃而语，“我能陪你一段路吗？”
汇空有些吃惊和高兴，点头同意了。告别疾风和白鹰后，他们肩并肩踏上归途。
“疾风是怎么过日子的？”汇空问道，因为手里拿着野兔，他的速度有些慢。
汇夜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她活得很艰难。我知道失去至亲的感觉。我的哥哥死了——为了从圣翼族的攻击中救我。”
她说着转了个身，以便让汇空看见她的肩膀上已经愈合的伤疤。汇空的心被触动了，深感同情。如果一只猫会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给刚刚认识的猫，那这只猫一定很特别。
“真遗憾。”他喃喃而语，“你的哥哥肯定是一只伟大的猫。”
汇夜一直默默地陪着汇空往前走，直到他们看见洼地。然后，她停下脚步。“我就在这里和你道别吧。”她说，“祝你好运。”
“好运？”汇空有些困惑。“什么好运？”
这只灰色母猫琥珀色的眼睛又一次闪烁起来，闪现出的是欢乐还是智慧，汇空分辨不清。“在未来的挑战中好运。”她回答，“我能够感觉到，它们正沉重地压在你的肩膀上。”
她用翅膀抚了抚他的侧腹，然后转身离去。
“也祝你好运。”汇空在她身后叫道。当她自信地大步穿过高沼地的时候，他无法将目光从她的身体上移开。她只和我短短聊了几句，但她对我的了解比其他和我生活了许多季的猫深刻得多。疾风究竟是在哪里找到她的？
汇空走近营地，看见凤影正站在洼地边上，凝视着地平线上雷鬼路延展的地方。看见汇的时候，她卷起翅膀表示欢迎。
“你回来了。”她满意地低声说道，一边用翅膀碰着他，“再次回家你高兴吗？”
“我想是的。”汇空回应道，四处搜寻小猫们，然后看见兰运晨在他们巢穴的入口处。
“你想是的？”当他向他们走去的时候，凤影在他身后喊着。汇空回头说道：“暂时是的。”
但这能维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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