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晴空带着他的猫返回营地。星光下，他们迈着轻快的步伐在树林里穿行。他刚一踏过空地，留下来照顾小猫的耀羽就冲过来迎接他。

“快来！”她急切地说，“看看栏木！”

恐惧顿时笼罩住晴空的心，让他想起了曾经在死鸟身上看见过的疾病的可疑症状。难道我最害怕的事情成真了？他跑向耀羽和小猫们居住的巢穴，预想着会看见肚子肿胀、浑身疮斑的栏木。

但是，当他抵达巢穴的时候，他看见栏木舒服地躺在苔藓中间，叶桦坐在她旁边，正用一只手抚摸着她的翅膀。

“嗨，栏木，你感觉怎么样？”晴空问道。

栏木睡眼惺忪地向他眨着眼睛，看上去有些困惑，好像不确定自己在什么地方。

“她只是累了。”晴空说，“老实说，耀羽，你非得让我那样慌吗？”

黄色虎斑猫瞪着他。“她不只是累了！”她在栏木面前伸出其一只手，灰白色的小猫没有反应。“看见了吗？她根本就没注意到。”耀羽说，“这有问题。”

“难道我没告诉过你吗？”一个嘲讽的声音在晴空背后说道。

晴空转过身，看见黑影站在几米远外的地方，眼睛里闪现出嘲弄的神情。留下来和耀羽保护营地的于荨站在他后面，眼神中混杂着愧疚和恐惧。

耀羽突然移动脚步站到小猫前面。“待在巢穴里。”他警告他们。

晴空瞥了他一眼，突然意识到有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这是怎么回事？”他喝问道。

耀羽不敢正视他的目光，和于荨一样满脸的愧疚，耳朵耷拉在脑袋上。

“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晴空继续问道，但是耀羽依然没有回答。

绝望顿时掠过晴空全身，他感觉身上的每一根毛都在颤抖。但是，他大胆地直视着黑影，决意不让这只独行猫威胁到他。

他曾当着雷宇、汇空还有我自己的猫的面羞辱我。他杀死了黄琳，打伤了金雀毛……晴**然醒悟过来，扫视着空地周围。金雀毛！她在哪里？

“你把金雀毛怎么了？”他质问黑影。他已经坚持让金雀毛留在森林中直到康复，他决不能让她再受到伤害。

黑影冷酷地咕噜一声。“你不用担心那只愚蠢的小猫。”

就在黑影说语的时候，一阵悲鸣声从晴空背后响起，晴空确过身，看见一道由细树枝和大树组成的坚固屏障，挡住了一棵空心树的开口处。他只能依稀辨认出金雀毛正从一个狭小的缝眼里凝视着他。她又悲痛地叫了一声。

“晴空，救我！”她乞求道。

晴空又转身面对着黑影，向前走了一步，他翅膀上的毛竖了起来，耳朵也翘了起来。“把那只小猫放出来。”他气势汹汹地喊道，“她还没有从你对她造成的伤害中恢复过来。她需要食物和休息，而不是折磨。”

黑影却丝毫没有被晴空挑战的气势威胁到。“你没有权力告诉我该做什么。”他厉声说道，“现在这里是我的领地了。”晴空顿时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被这惊骇的声明惊呆了。黑影向前走了一步，直到和晴空面对面站着。“就在你和你愚蠢的朋友们在巨石下分享故事的时候，”他继续说，“我采取了实际的行动。这些猫需要免受疾病的伤害，而我才是能够做这件事的猫。晴空扫视四周，看着陪同他去参加聚会的猫。他们聚在一起，满脸困惑和不安，好像不敢相信正在发生的事情。我也不能相信，晴天严肃地想，但是，如果黑影以为他能够在这里随意溜达，并占有我的领地，那他想错了。

晴空不想单独对付黑影。他已经了解这只独行猫的实力。但是，他身后有着自己的猫，他们肯定能毫无疑问地把黑影赶走。

但他为什么看上去那样自信呢？

晴空又望了一下自己的猫群，不确定自己能够得到多少支持。耀羽会留在那里保护小猫——那也是他应该做的。虽然疾水是和他一起从山地出来的猫之一，但自从那场战争后，她已经表现出对他的不信任。他感觉到能够相信子夜。自从离开高沼地住进他的营地后，她一直很勤劳和热情。对于其他猫的态度，晴空却变得心虚起来。叶星和荆刺，还有于荨和隼都是最近才加入他的猫群的。隼正在敌视地望着他，好像只需几步，他就可以投靠黑影。

晴**然深深地为在那场战争中失去的朋友而悔恨不已。现在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

晴空努力地不让黑影看出自己的疑虑。“从这里滚出去。”他坚定地说，“否则我们会撕了你的皮。”

黑影一动不动。“你不记得我说过的话了吗？”他冷笑着说，“我是只有一只眼睛，但我能够看清楚一切。在我加入你所谓的猫群后，我已经仔细地观察过这些猫。我注意到了一些事情。他们中的大多数都非常不喜欢你，晴空。”

耀羽和子夜大声表示反对。但不等她们把话说完，黑影便狂怒地对她们叫道：“闭嘴！”然后，他转向晴空，接着说：“我还注意到了其他一些事情。你确实不知道怎样管好你的猫。哦，对了，你一直认为自己很聪明，保护着领地，像懦夫一般躲藏在森林中，但你到底得到了什么？”

“我不想管束我的猫。”晴空争辩道，“我只想帮助他们活下去。”

黑影转了转他的独眼。“真是个傻瓜！”他大声说，“真是个上当受骗的傻瓜！”

他摇了摇翅膀，示意耀羽走上前去，但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从晴空身上挪开。耀羽向黑影走去。晴空这才注意到他一瘸一拐的。当她靠近的时候，黑影猛地扑向她。耀羽本能地退开，仰面朝天摔倒在地，狂乱地挥舞着手脚。晴空注意到她一只手的手掌上有一个伤口。那是一个不太圆的圆圈，好像是爪子在肉上划的。看上去很像一只眼睛……

“他和于荨已经有了我的申记。”黑影自豪地说，“在天亮之前，剩余的猫也会有的。”

“但那疾病怎么办？”晴空问道，他万万没想到这只猫内心深处充满了对权力的渴望。“森林中有疾病，你却想在每只猫身上都弄出一个伤口？你是跳蚤脑子吗？”

“不是跳蚤脑子。”黑影做牙回应说，“这是是严格的要求，我喜欢猫儿们听从我的命令。”他压低声音，威胁地咆哮着：“我想你该离开了。”

睛空稳步不动。他回头望着猫群，最后一次试困去召集他:“来吧！我需要你们的帮助。他不可能把我们都杀死！”但他注意到，只有子夜和荆刺拔出剑，其他的没动。已经挣扎着站起来的耀羽摇了摇头，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不，晴空，你不明白。”

当晴空困惑地盯着她的时候，黑影抬起头，大声吼道：“现在出来吧！” 随着他的话音，灌木丛分开来，许多猫出现在空地四周，都是晴空以前看都不看一眼的独行猫。他看到了他们骨瘦如柴的身体、锋利的刀和宝剑，以及他们冷酷恶毒的眼睛。他们的皮毛都凝结成了块。晴空顿时明白了，为了掩盖气味，不让他和他的猫儿们闻到，在从聚会返回的途中产生任何警觉，他们曾在泥地里和植物的汁液中打过滚。当这些陌生猫走向前来，包围他和他的猫群的时候，因为恐惧，晴空浑身的毛都颤抖起来。

“真的，晴空，”黑影嘲讽地说，“你不会以为我不带几个朋友就住进来吧？即使是你，也不会那么蠢吧！”

晴空很清楚他和他的跟随者绝对寡不敌众。如果他们想和黑影率领的独行猫们战斗，他们会被撕成碎片。虽然他仍然不屈地继续面对着黑影，但恐惧已经攫住了他，他的心跳开始加快。

“我已经让你快滚，晴空。”黑影说，“我不想杀了你。我清楚，如果你知道我从你掌中夺取了领导地位，而且是因为你没有办法掌握它，你承受的痛苦会深得多。所以，趁我还没有用刀在你身上留下印记之前，赶快滚。”

晴空最后看了一眼他的猫群。我的猫儿们！他们不安地挤在一起，被陌生独行猫的出现彻底吓坏了。他努力地向他们发出无声的信息：我不会放弃你们。不管怎样，为了你们，我会找到办法回来的。

但是，隼把头转开了。晴空感觉内心的有些东西消失了。他们真的需要我的帮助吗？他暗自问自己。

“至于你们剩下的猫，”黑影继续说，“你们将会留在这里，然后带上我的印记。只要好好表现，你们不会受到伤害的。”

晴空垂头丧气地转身离开。但是，当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到空心树上。金雀毛正从阻挡着她的树枝中间无助地凝视着他。

我一定不能留下她被黑折磨，晴空暗下决心。

他把头垂下，让翅膀拖在地上，穿过空地，朝着空心树的方向走去。两只离他最近的猫后退一步，让他从他们中间走过。

一走出黑影的独行猫形成的包围圈，晴空立即飞奔向前。他冲向空心树，在绝望的驱使下，双手奋力地撕扯着树枝，打开一道缝隙。然后，金雀毛从里面钻了出来。

“快跑！”晴空大喊。

当黑影怒吼一声，所有独行猫都转身追他的时候，他一把将小猫推到他前面。晴空比任何新来的猫都更熟悉森林，他向金雀毛带出树丛间、灌木下、穿过茂密荆棘丛的道路，还顺着一条小溪逆水而行了几米远，以隐藏他们的气味。幸好年轻猫的伤口已经基本痊愈，虽然亡命之旅让她累得有些恶心和呼吸紧促，但她仍身余力。

最后，愤怒的尖叫声在他们身后消失。晴空带着金雀毛难地从森林中跑出。当金雀毛气喘吁吁地瘫倒在地上的时候，他转身回望森林边缘，看到还有几片叶子挂在光秃秃的树枝上。

我的家……我曾经的家。

晴空仰起头，向任何有可能听见他声音的猫发出一声无言的号叫和绝望的哭喊。声音最后沉于死寂，没有任何回应。

晴空低头凝视着金雀毛。金雀毛瞪大眼睛，困惑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