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恨

叁

（一）

两道目光灼烧着魏无羡。

“啊！你们做甚！”魏无羡睁眼，撞上蓝景仪和蓝愿稚嫩的面庞。

蓝景仪笑呵呵地托着腮，“郎君昨夜自己闹了回洞房，睡得可还香甜？”

“郎君放心，二郎君一早对府内上下封口，言说昨夜您砸了屋中的瓷器碗碟，是您家乡的习俗，闹洞房而已。”蓝愿递给他一方温水打湿的帕子。

魏无羡越发看不懂蓝忘机维护自己名声的举动，是何意义。帕子蒙在脸上，怨只怨从前为避锋芒，从不过问政局，更别提什么太子少师私下的品行为人。

“二郎呢？”

蓝景仪抢话说道：“这个时辰，应该也散朝了！”

“郎君，主君常年在寺里礼佛，您今日就去拜会叔公吧，他身体不好，可莫要多言。”蓝愿欲言又止，若撞上昨夜那个摔摔打打的劲儿，蓝启仁定会气过头去。

“我一个人去？”魏无羡才不想去拜他蓝家任何人。

“你想等……二郎回来再去？”蓝愿眨眨眼问。

魏无羡嘀咕一句，“我根本不想去。”

“二郎君回来了！”

蓝景仪牵着蓝愿的手，兴奋地扑向门口，蓝忘机一边一个把两人抱在臂弯中走近魏无羡身边。

一霎恍惚，魏无羡忽而有一个念头，能对两位书童这般宠溺，蓝忘机也没有那么坏吧。

“你的荷花酥。”

蓝景仪双脚落地，高兴地蹦蹦跳跳，“多谢二郎君！”

“你的诗文。”

“多谢二郎君！玄羽郎君也有礼吗？”蓝愿转眸看向床上坐着的魏无羡。

魏无羡被三人齐齐注视，只觉得尴尬无比，他要杀了蓝忘机，还能期待蓝忘机给他带礼？但扪心自问，魏无羡还是有几分期待。

“嗯。”

蓝忘机从袖中拿出一件腰佩之物，香囊尾端挂着清心铃，很是精巧。

“哇！郎君，你可喜欢？这上头的玉石，是二郎幼时的玉令，珍贵得很！”蓝愿给魏无羡解说一番。

魏无羡短暂得到些安慰。

“倒是块好玉。”魏无羡压着嘴角小声念叨着。

“香囊里有符文香料，可抑制你的信香四散，应时刻随身佩戴。”

蓝忘机此举有七分私心在内，是他闻不得魏无羡身上的信香，昨晚整整一夜，他都感到全身躁郁难当，今早问询了医者才知，他这是燎原之兆。

“快戴上！”蓝景仪偷偷掩口笑，他可听家仆说过些乾元和坤泽之间的秘事。

精巧的香囊被魏无羡随手丢在枕边，“我才不戴！这点儿小恩小惠，顶多……不杀那两个小书童！”

（二）

“玄羽，堂上坐着的是叔父，一旁相陪的是兄长。”

“哦。”

蓝曦臣起身相迎，面上带着温润的笑容，“玄羽，来到平江府，一切可还习惯。”

“呵，兄弟俩人倒真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道貌岸然。”魏无羡抽动嘴角，皮笑肉不笑，“刚来，还不知道习不习惯。”

魏无羡此话一出，人人都能听出他言语不端，不敬长兄。

蓝启仁轻咳一声，“昨夜确实是忘机失礼在先，你心有怨怼，也能理解，只是今后便是一家人，外头的传言都莫要放在心上，家和万事皆顺！”这番话是说给魏无羡听，也是蓝启仁说给自己听的。

“是不是一家人，这可难说，二郎昨夜，与我一见面，就说了和离之事。”魏无羡是故意挑事。

“和离？你是要让蓝家百年清誉毁于一旦！你去族里问问，蓝家从来都只有丧偶与不婚！离经叛道的竖子！”

蓝启仁愤愤然，而后仔细端详着魏无羡，上下打量几个来回，虽无半分风尘之气，却满身的痞坏，也难怪侄儿见到他的第一面就想着要和离。

“叔父莫要动气，新夫入门，让忘机慢慢适应为人丈夫的身份。”蓝曦臣从中转圜道。

魏无羡轻蔑之意，溢于言表，就差在脸上写着：我不稀罕你们蓝家这座小庙。

“你！混不吝！竖子！倒是绝配！”蓝启仁拂袖离开堂上。

蓝启仁本就是强撑着心底对这门婚事的抗拒，想着既然嫁入蓝家，理应好好善待，还想着规劝蓝忘机，不要对新夫有门第偏见……

不欢而散。

夜里，蓝忘机果真没再回倚兰苑。

嫁入蓝家第三个晚上，魏无羡等不急要灭蓝氏满门了。

“我岂会被一件腰佩之物收买。”魏无羡把香囊丢在地上，踩了几脚。

蓝家的宅院规规整整，不论去往何处都是一条笔直的道路，魏无羡曾在书上看过，宅子大多能反馈主人家的品相，刚正不阿，品性高洁……

“呸！那也是祖上人的品行端方，与他蓝家二郎有何干系！”魏无羡把心中的纷乱念想挥去。

“站住！”

魏无羡后背一僵，手握住袖子里的短刃。

“入夜宵禁，为何还在外游荡！”夜里巡视的家仆高声喝道。

魏无羡心一横，眼一闭，既要灭了蓝家满门，不若就从阻他的家仆开始……

“玄羽，是你吗？”蓝忘机不知何时出现。

“少师，小的不知是新夫。”家仆垂首作揖道。

魏无羡松开手中的短刃，“敌众我寡，此刻拔刀，定然不成。”

巡视的更夫退下，蓝忘机盯着魏无羡的广袖，犹豫再三才开言，“蓝家很安全。”

“什么意思？蓝忘机是在暗示我什么吗？”魏无羡做贼心虚地胡思乱想。

“走吧，送你回倚兰苑。”蓝忘机迈步走在前头。

魏无羡环顾四周，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去死吧，蓝忘机……”魏无羡从袖中拔出短刃，扑身向蓝忘机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