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虔诚三愿

萧姝绕着这碑林走了一圈，天色已近薄暮，回首一看，潮音亭哪里还有忘尘方丈的身影呢？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此情此景，自然是极美的。那些诗人若见了，或许能作出些千古名句。可惜萧姝并没这样的天赋，霞光照了漫天，落在深色的石碑上，徒添萧瑟与凄凉。

近来天教在各地频繁作祟，京中涌进了大批流民，他们衣衫褴褛，奔波数月，无家可归。

城中都是达官显贵，见了这样的流民，大多万分嫌弃，并不愿去可怜三分。朝廷百官也为此思虑，忙得焦头烂额。

萧姝这些日子忙于此事，她令人嘱托已在大相国寺前支起了棚子，日日施粥布善，得空才往白塔寺跑一趟。

城中百姓敬她此时愿出面主持乱局，流民更赞她是天女下凡、日日施粥济世，朝廷上下也不乏夸赞之音。

沈琅的位子本就岌岌可危，天教人差点要攻破京城，幸而谢危来得及时，救他于水火之中，如今名义上是少师，实则与帝师无异。沈琅倚重他，朝廷大事皆要经由他手，才做决断。

萧姝与沈琅也算是表亲，他是太后当年与各路宠妃争斗、一路相护才成功走上皇位的嫡子，端的是一副天下正统的模样，也养成了他如今乖戾残暴、多疑狠厉的性子。

他不排斥萧姝，甚至年年有御赐的礼物如流水一般送到萧家，多半还是借的赐给萧姝的名义。

萧姝并不傻。

这位表哥需要一个天女，大乾朝也同样需要一个天女。

这个国度，不过是一时强撑，又还有多少时日呢？它像一个垂危挣扎的病人，好一番折腾，也只是徒劳无功。

谢危来得不巧。

他在萧姝后头，见到萧姝于碑林中走走停停，停在了他最熟悉不过的东南方位。

来赎罪的，何止萧姝一人？

他这样远远看着，萧姝纤细的手指抚过石碑的一寸寸，那一道道刻下的印迹，也像落在他身上的一道道疤痕。

素日里忙于朝政，又不爱出门见客，京中大小聚会一律推拒。

自归京以来，这是谢危第一次见到萧姝。

举头三尺有神明。

供奉佛祖的地方，向来清幽。萧姝上过香，跪在蒲团上，十指合拢，一副安谧的样子。

“佛祖在上，我信心诚则灵，却也愿您听得见凡间的回音。”

“我有三愿。”

“一愿，十六年前，三百无辜魂灵，入轮回之境，不受灾祸之苦、疾病之痛，寿终正寝，一世顺遂。”

“二愿，大乾朝国泰民安，万世太平，明君庇佑，子孙绵延。”

“三愿，雪夜受尽折磨的人，寒夜孤冷，衣衫单薄，能早日找到回家的路，缷去身上沉重枷锁。”

“至于我，我无所求，若佛祖显灵，以上三愿，可别觉得是小女子太过贪心。”

萧姝的话，落得掷地有声。她不怕说则不灵，佛祖心善，可不在意这些。

见天色实在太晚，萧姝提起衣裙，不欲再多留。

却有一不速之客，挡住了她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