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森林之风

“嘉塔切罗老师，好久不见。”

希尔薇娅迅速整顿好自己惊讶的情绪，浅笑嫣然道，站立时单手托颔的动作同样恰到好处的说明了她的意外。“老师，您知道的，现在瞾言和至冬处于特殊时期。不论是为了圣女大人，还是我麾下的执政官们，我都得小心行事才是。”

“这样看来，你们似乎认识。”原本打算随机应变的阿扎尔在此刻终于放下那颗悬空的心。“这样就省去解释的功夫了。主教大人，关于您提到的，天空岛用于复活您的知识……”

这是一个好机会。表面上来看，阿扎尔似乎可以通过最知晓瞾言的至冬来辨别她言语的真谎，但实际上，则是在给她递反刺至冬的刀刃，而他迫切想要复活大慈树王的态度早已说明一切。可话虽如此，希尔薇娅现在的思维模式是离不开早些年嘉塔切罗的教导的，因此还是得小心行事。“大贤者先生，我知道您心情的急切，但您实际上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嘉塔切罗似乎觉察她的话外之音，揉了揉稍有疼痛的眉心。“不过，若是问除我之外的执行官是谁，我无法作答。”

“不是。”尽管嘉塔切罗预判了部分她的行动，但并没有完全猜中她想要问什么。就在嘉塔切罗挑眉直视自己第一位学生的双眸时，后者俏皮一笑：“老师，斯卡拉是不是也在这里？”

“斯卡拉……你是说，斯卡拉姆齐？”嘉塔切罗面色平静道，实则开始布局自己暗环的力量来预防希尔薇娅对外来者阿扎尔的情感探知。“希尔薇娅，就算你是我最喜欢的学生之一，我也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这样么？有点可惜。”希尔薇娅故作惋惜地叹气，眼角余光却在悄悄观察阿扎尔的反应。果不其然，在他听到「斯卡拉姆齐」这个名字时，手部下意识的紧贴腿部。仅仅是紧张的表现是无法说明什么的，可嘉塔切罗却在以自己的能力削弱她的情感探知，这其中肯定是有问题的。“那么，大贤者先生，现在我们来谈谈天空岛的知识吧。”

还是不对劲。谈话期间，希尔薇娅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她想不明白「大慈树王」和「散兵」有什么关系，照理来说，「博士」一人应该就能承担起所有教令院对于知识追求的能力，可为什么从现状看来，大贤者却对死而复生的知识那么感兴趣？

无法破译的谜题错综复杂。

“等一下。”希尔薇娅刚说到一半，嘉塔切罗却突然打断她道。“这些应当是属于深渊的禁忌知识。我不认为天空岛的古老咒语会涵盖这些外来的知识。”

“是吗？真抱歉，或许是我记错了。”希尔薇娅佯作歉然地微笑。“大贤者先生，请问我能查阅一下关于须弥近日的能量和知识使用的记录吗？这样我可以根据能量和知识的计量，来重新思考更为具体的知识记载。”

“请便。”思考片刻，认为她无法从中调取出内部消息的阿扎尔许可了她的虚空申请，嘉塔切罗则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终于，在看到教令院地基下方的某个幽闭房间的能源提供早已停止后，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我想起来了。”希尔薇娅娇笑道，一五一十地将西娅丽达是如何复活自己的过程全盘托出。她的意思很简单，她只知道自己复活了，具体什么情况还得问瞾言的神明，而能觐见神明的机会还得看后续须弥和瞾言的贸易表现。

简而言之，希尔薇娅给大贤者画了个资本家的大饼。然而，在各种优渥条件和知识的交换条件下，阿扎尔敢怒不敢言，只得忍气吞声。可这么做的弊端就是，须弥会更加倾向于和至冬合作。

希尔薇娅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嘉塔切罗，她这盘棋在一开始便失去先手。就算过去再久，曾经身为她入学四年的导师无疑是最了解她的人，敌暗我明，这是非常不利的。因此从现在开始，她必须重新制定计划。

至冬的先手棋根本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即便如此，希尔薇娅在准备离开时，还毫无压力地同嘉塔切罗笑道：“老师，说起来，我们也有好几年没见面了。要不要抽空一起逛逛须弥城？”

“再说吧。”嘉塔切罗回以淡淡的浅笑。目送她离开后，嘉塔切罗沉默数秒，忽然道：“阿扎尔，她是来帮小吉祥草王取回实权的。”

“什么？”阿扎尔不可置信地竖起双眉。“瞾言早不来，晚不来，为何要在现在动手？你们的计划早说也在我拖延她的几个月里开始进行了，现在到底有没有保障？”

“这只是一个善意的提醒，不必为此自乱阵脚，阿扎尔。”面对突然手忙脚乱的阿扎尔，嘉塔切罗冷静多了。“不要忘了，那位随小吉祥草王一同诞生的神明眷属，也在你们卡她外交文件的时候不知所踪。”

现在必须得重新制定计划。离开教令院的路上，希尔薇娅一改方才俏皮灵巧的少女姿态，神色凝重。她敢肯定，光是从她查阅记录的行动来看，嘉塔切罗便察觉到她是在确认那位神明眷属究竟逃离与否，进而从这一现象来推断，她是来帮助小吉祥草王夺回实权的。

她无法将希望赌在嘉塔切罗讨厌上班这一点上，即便这是他来到须弥后的真实心情。总之，当务之急是找到随小吉祥草王一起降生的神明眷属。简单和杰拉尔丁派来的谍报人员交谈后，希尔薇娅确认他们有滴水不漏地依照她的意思把那位神明眷属安置于化城郭内加以保护。

“柯莱，是这样拉弓的，对吧？”化城郭内，白发绿眸的少女小心地拉开手中的森林之弓，颇有吃力地瞄准不远处的靶心，箭端逐渐凝聚起风元素的漩涡。

“嗯，再稍微抬高一点——然后对准靶心！”柯莱聚精会神地指导少女拉弓技巧，在看到对方一击命中靶心后开心地替她鼓掌。“卢伊娜，恭喜你！这样下去，你很快就能跟提纳里师父一起去巡林了！”

“哪里哪里，都是托你的福。”卢伊娜兴高采烈地收起弓箭。“柯莱，如果不是你，别说是拉弓了，我根本不可能在几个月内就成为巡林员。”

“我只是按照提纳里师父的吩咐做啦……”柯莱被卢伊娜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得扭过头去。就这么一扭头的功夫，她正好看到站在这里的希尔薇娅，几乎是下意识道：“我是见习巡林员，柯莱，请问有什么我能帮助你的吗？”

“你好，柯莱，还有这位卢伊娜。”希尔薇娅浅笑着跟两个人打招呼。“我有打扰到你们练习吗？”

“没有没有。”柯莱摆摆手。她上下打量希尔薇娅，终于鼓足勇气问道：“你，你是教令院来找提纳里师父的人吗？如果是，就请回吧，我师父现在不在。”

“啊，不是不是，我是提纳里的同届生，素论派的克莉丝汀·碧索普。”希尔薇娅摇摇头，很快对柯莱口中的事起了兴趣。“照理来说，提纳里已经从教令院毕业，现在他们又来找他做什么？”

“好像是提纳里师父的恩师在教令院做一项很大的工程，而这个工程则需要提纳里师父的帮忙……”柯莱若有所思道。“其余的我就不清楚了。”

“柯莱，她真的是提纳里师父的同届生吗？”卢伊娜对此表示怀疑。“你突然向我们打听这些，是想做什么？”

希尔薇娅笑而不语。就在卢伊娜想要追问时，她感到自己眼前金光一闪，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各样的回忆：瞾言的调查，神明夺回实权的愿望，几个月前刚刚被尊称为「白衣主教」的人所从教令院的囚禁中救出的神明眷属……

“你说得很对啊…！”柯莱不禁紧张起来，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手握长弓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虽然眼前之人笑得温柔，但之前的经历还是让她警惕起来。“我……”

“柯莱，别紧张，我的确是克莉丝汀。”希尔薇娅安慰道，却敏锐地捕捉到她身上的魔鳞病的症状。“请深呼吸，等提纳里见到我后，会认出我的。我就留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在希尔薇娅的频频劝导下，柯莱这才稍稍放松些。尽管如此，魔鳞病的旧疾复发并不容易直接压制。柯莱脸色苍白，似乎在拼命压制魔鳞病的发作。

“柯莱，不必隐瞒，我看得出来这是魔鳞病。你不介意我轻轻碰你一下吧？”希尔薇娅柔声安慰道。得到柯莱的许可后，她轻轻扶住柯莱，而后催动自己的力量，慢慢将发作得最严重的症状转移到自己身上。

在她的触碰下，柯莱感到一阵轻柔的暖流流过自己的身体，魔鳞病复发的地方顿时不再那么疼痛。脸色缓和的柯莱抬起头来，却恰好看见魔鳞病所带来的狰狞症状此刻正攀爬上希尔薇娅原本白皙的手腕，眨眼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柯莱不禁怔住了。“你……”

“别担心，我将这部分疾病转移到我的身体里，然后以神之眼的力量疗愈自己。”希尔薇娅无所谓地笑笑。“非常抱歉，我的力量无法完全承受禁忌知识所带来的病……我只能缓解，无法根除。”

“不不，你不必道歉。”面对这个陌生人的好意，柯莱手足无措地摆手。“你无缘无故替我承受发作的病痛……”

“柯莱，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可以接待这位客人。”回过神来的卢伊娜劝道。得到柯莱的许可后，她跟希尔薇娅小心翼翼地将柯莱扶进屋内。确保四下无人后，她才面向希尔薇娅，神情复杂又雀跃：“所以……你就是将我从教令院的囚禁中救出来的人…？”

“你的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希尔薇娅微笑道。“如你所见，我的愿望不止于此。”

“嗯嗯，我都看到了！”卢伊娜因激动而稍稍抬高声调。“不仅仅是拯救我，还有拯救纳西妲，并为她夺回实权的愿望……我也要拯救纳西妲！！”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现下的你已然有了依靠，敢堂而皇之地说出想要实施拯救小吉祥草王的计划，你一个人真的可以么？”希尔薇娅故作为难，暗暗感叹智慧之神的眷属竟然如此单纯。“如你所见，我给你传输的记忆里，我只是有拯救小吉祥草王的「打算」而已。你一个人打算去「实施」计划，就不怕拖累提纳里和柯莱么？”

“你刚才说，你有这个想法对吧？”卢伊娜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仿佛看到自己最大的希望。“你既然有能力把我从教令院中救出来，还给予我几个月的平安时光，我委托知道更多的你来指引我不就好了吗？！”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得负全责哦～”希尔薇娅俏皮一笑。“那么，能告诉我，除了教令院，还有哪里可以获得须弥本地的情报呢？”

“最大的情报拥有人啊……”卢伊娜陷入沉思。“唔，我见过卡维几面，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应该去找奥摩斯港的多莉。”

“等一切都准备就绪，我们就出发吧。”希尔薇娅看似胜卷在握地一打响指。“去奥摩斯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