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日月前世

“这位「天理」，莫非是那位「天理维系者」吗？”闻言，达达利亚饶有意兴地追问。“真是有意思。哈哈，看来今天我还有机会和天空岛的主人切磋！”

“你在想什么？”阿莉汀微微蹙眉，不悦的双手抱胸。“我优先考虑的，当然是你我二人的安全。虽然我现在拟定的计划有风险，但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方法了。是谁刚刚说要尽全力活下来的？”

“哈哈，不可否认，你说得很有道理。”达达利亚认可阿莉汀的说法。“一想到能有精妙绝伦的战斗，我就有些激动呢。”

“战斗的话，也不是没有。”阿莉汀边走边叹。“如你所见，深渊教团依旧在觊觎《日月前世》。等我们到目的地以后，你大概率会和他们交手，只不过——”说到这里，阿莉汀犹豫起来，毕竟她接下来要说的事，和她的技能弱点密切相关。

“阿莉汀小姐，如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必强迫自己说出来。”达达利亚察觉到她的窘迫，认真同她解释。“不过，现在我们处于合作状态，所以我会尽可能的配合你的。”

“谢谢你。我仔细一想，你和其余执行官不同，应该不屑于用这种小手段。”阿莉汀舒了口气，暗地里同样在为达达利亚方才的话语变得耳畔发烫。“你知道的，我的技能是「复制」。先不说几个月前，我是直接复制你的水刃才勉强打赢你的。我的「复制」需要许久的观察和集中的注意力，也就是说，我实施复制《日月前世》的计划时，必须高度专注，否则只会功亏一篑。”

“意思是，你的后背在那时是交给我的。”达达利亚若有所思地托颔。“放心吧，阿莉汀小姐。我会尽力做到最好的。”

阿莉汀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后不由自主的加快行走的步伐。虽然这是她和达达利亚的第二次合作，可不同于上次的晚宴，这次是她主动把后背交出去的。不可否认的是，从立场上来讲，她的确不太可能直接把《日月前世》的内容共享给至冬，毕竟明面上二国依旧在冷战。因此她能做的是，把部分其中内容透露给达达利亚，进而达到合作成果的效果。

大日御舆的西南角，徒留横躺的遗迹守护者陈列。与其他地方如出一辙，这里仅有坠落的瀑布声和荒凉的白夜光芒。

根据珀西瓦尔平板的显示，《日月前世》的位置就在这里。经过精细的检查，阿莉汀这才发现，这本书居然被压在一个遗迹守护者的下方。确认这一点后，她没有立即靠近遗迹守护者取书，而是从背包里拿出一本完全空白的笔记本，退回该陆地的中央。

“愿圣女大人的沉光渡我，予我不会退缩的勇气，永不黯淡的希望，与不负期望的荣耀。”

言罢，阿莉汀双手虔诚地相合，她的光神之眼开始逐渐散发淡淡的金色光芒，直到洒满整个荒废的庭院。

达达利亚则在这时拿起涟漪流转的水刃，置身于她身前。他没有多说什么，一双宛如深渊汪洋的蓝色眸子凝视不远处黑暗的一角，双眼微觑，一字一顿冷声道：“那么，你们深渊教团现在还在等什么呢？”

“要动手吗，王子殿下？”黑暗的一角中，冰深渊使徒轻声询问依然在观察此处的空。空紧紧盯住不远处散播璨光的庭院，道：“不，再等等。”

贸然行动可能会招致「天理」的到来。那时，所有事物全部都会被推翻重来，那么他百年来所做的努力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因此，空可以等，只要他确信天理不会到来——

达达利亚没有给他这么做的机会。刹时，一道水光如白星划过，直打深渊教团所在的方向。空跃身闪避，金色的瞳孔不悦地抬起望向达达利亚的所在之处。

“终于肯现身了吗，深渊的王子殿下？”达达利亚的蓝眸同样毫无笑意。他再次举起弓箭对准现身的几人：“是现在就和我切磋一场，还是让我站在这里，把你们一一处理掉？”

“说实话，我真的有些佩服你的勇气。”空低笑几声，终于抽出自己的长剑。他缓缓走向达达利亚的所在之处，面对对准自己的水箭，他也毫无惧意：“明明是我妹妹的手下败将，如今居然还敢向深渊教团发起挑战。”

他话音未落，如雨的水箭瞬间出现在他的上空，狂风骤雨般降下。

空挥剑横扫，快得无法以肉眼所捕捉到的剑光登时斩出一条直通庭院中央的道路。他压低身体的重力，对准达达利亚的心口便狠下杀手。达达利亚迅速将冬极白星拆成水刃，一个侧身闪避空的剑光，提刃便砍。对此，空不慌不忙，轻提剑身招架住达达利亚的进攻，左手凝聚白炽的能量朝他打去。

在空即将触及达达利亚的一瞬，一道水雷参杂的残影顿时消散眼前。紧接着，无数箭光再度浮现上空，借空前倾之时直接坠落而下。姗姗来迟的冰深渊使徒急忙使用冰元素冻结急落而下的箭雨，不料却直接中了达达利亚的计。

站在远处的达达利亚嘴角微勾，拿起冬极白星便再度对准在原地招架箭雨的二人。正当空下意识的欲提剑斩箭，一条水凝而成的星海游鲸登时出现在渊下宫的上空，朝二人飞跃直下。

“殿下，切莫心急，我自有一计。”和空撤退闪避水鲸的冰深渊使徒说道。“他使用的是水元素，而我是冰元素……”

“你在看哪里呢？！”

冰深渊使徒话音未落，一道雷光瞬闪开来，不知何时戴上面具的执行官青年手举雷戟，一招砍下。空没有格挡，只是一刀劈刺，竟无视达达利亚的攻击，直接攻他面门。达达利亚没有轻敌，闪身避过，雷戟削向冰深渊使徒，仿佛永夜划出的一道闪电。

“啧。”空皱眉踏出，剑招骤变。如果说达达利亚的招式如深海与闪电，那么空的剑法就以深湛与无法预测助长。即便空可以和达达利亚斗得有来有回，可时不时需要招架达达利亚如漫天花雨般的密集箭雨和无法轻易欺近身的敏捷身手的冰深渊使徒就没那么好受了。

另一边，被达达利亚很好的保护在身后的阿莉汀也在尽量维持冷静。通过路上的对话，她轻易推断出达达利亚就算使用魔王武装也没能打过那位金发的旅行者，更别说眼前的这位深渊王子还是那位旅行者的双生哥哥。邪眼会消耗身体，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倘若操之过急，阿莉汀也是无法完美复制《日月前世》的。

一页，两页，三页……

在不远处不断传来的纷争中，她正在凝神复刻书本的每一个章节，每一处细节。若说恐惧，她自然也会在此时感到恐惧。说不怕「天理」，那是不可能的。

她不希望自己或者达达利亚就这样在谜题尚未解决的时刻就被「天理」覆灭。但是，在这份隐隐的不安下，她却依旧能透露出，没人可以把她逼至绝境的傲气。

「天理」没有因为文本被最接近光界力的光元素复制而被唤醒。这给予阿莉汀一种力量，那是她将唤醒沉眠的古国，从中汲取被遗忘的历史，再通过该知识寻找任何能够为反抗带来转机的蛛丝马迹。

第一王座法涅斯与未知的第二王座的战争，提瓦特的崩坏与外来者，七大龙王曾为这里的统治者……

她此刻的所作所为，是宏伟？还是坚定？阿莉汀最后想到的合适的词语还是「希望」。唯有表面的斗争【冷战】才得以让希望延续。无论世间灾厄遍布，希望永远不息不止，永远与之斗争，为自己，为梦想，为在意之人。

黯淡明灭的光辉骤灭，唯留阿莉汀手中的笔记本与珀西瓦尔平板记载《日月前世》的历史。经过这一战后，阿莉汀因种种复杂心情而变得几近虚脱，现如今，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很快定了定神，站起身来，对达达利亚喊道：“达达利亚，得手了，我们撤！去南下的蛇心之地！”

“真是一场愉快的切磋，王子殿下。”达达利亚一个后撤抵达阿莉汀的身旁，短暂作别后直接朝身后的碎石阶梯飞奔而去。

“追。”空漠然地说，而后开启深渊力量的传送门。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算他现在去蛇心之地，也无法再找到二人了。

据珀西瓦尔平板的检测，蛇心之地有奇怪的现象，空间会在某一处交叠。换言之，只要前往空间交叠处，鲸鸿二人就能很轻易的离开这里。

进入空间时，阿莉汀不语，而是将笔记本交给达达利亚。她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毕竟她不知该如何应对眼下这种情况。

从一开始的意识到自己同理心的匮乏，到羡慕，再到知道如何写好一本小说；从一开始的有好感，到逐渐起了杀心，结果到最后自己却心甘情愿的折服在对方的魅力下。

阿贾克斯，你是我命中的一个意外，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考题。

阿莉汀的本意是尽量和达达利亚两不相欠，可是从现在的情况上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早已剪不清，理还乱。

“达达利亚，”阿莉汀终于小声开口。“你说，你看过我写的小说，而且有进步对吧？在你看来，我写作最大的问题在哪里呢？”

“可能是因为，主角每每在遇到无法跨越的鸿沟时，都会毫无挫折的解决这个问题，然后皆大欢喜吧。”达达利亚不太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如实作答。“怎么说呢，像是作者在刻意回避这些刻画。不过，即便如此，你也一直在进步哦，阿莉汀小姐。”

“因为我也在通过文字，弥补我自己的遗憾。”阿莉汀轻轻回答。“我希望人们铭记我的作品，我同样也希望我能在我未曾触碰的那个世界里，经历我没有经历的事。为此，我甘愿把自己的灵魂分出去一部分。”

“阿莉汀小姐如实回答了我几个月前问的问题啊。”达达利亚笑了笑。“那我也告诉你一个事实吧。关于我和深渊的那段故事——”

阿莉汀就这样认真倾听，十四岁的阿贾克斯是如何转变成执行官达达利亚的。她凝视达达利亚侃侃而谈的模样，久久，终于道：“达达利亚，我喜欢你。之前我在至冬跟你说的，就是这句话。”

“小姐？”达达利亚先是一怔，而后露出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的微笑。“之前「公鸡」先生跟我提到过，所以我一直在想办法印证这一点。阿莉汀小姐，不可否认的是，你是绝佳的舞伴与对手，永远都在我的意料之外。经历过刚才的合作以后，我也再次意识到，即便你身处我的对立面，你也依旧能够成为我为之战斗的理由，欣然为共同的信念赴汤蹈火。”

“那么，我可要收回那份《日月前世》喽？”阿莉汀故意伸手，顽皮一笑。“既然你没有拒绝我，那小心邪恶的「希望」执政官阿莉汀·克洛伊德尔以一个亲吻就换走你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

她还未说完，达达利亚却率先以手掩住她的双眼。面对阿莉汀的调侃，达达利亚自然也不示弱，至冬狐狸狡黠地笑道：“阿莉汀小姐，也许当我捂住你的双眼时，我们就可以暂时放下执行官和七美德的身份。初次见面时，你的这双眼睛就令我一眼辨认出你是雷厉风行的七美德。”

——等等，他来真的？？

想到这里，阿莉汀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她能够意识到，二人此时此刻的彼此僭越，完全是睁眼不见权利的棋盘，闭眼不见冷战的上演。

然而，就在二人回到陆地的那一刻，炽热的高温顿时迎面扑来，令鲸鸿二人停住所有的动作。阿莉汀睁开眼来，却恰好目睹八酿岛偏向反抗军据点的高山传来阵阵燃起的业火，就连常年降下的暴雨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浇灭这阵烈火。一时间，海面被烈火的影子映成猩红，宛若极乐世界的另一面。

阿莉汀意识到，这阵火焰是由巨量光元素触碰水面引起的「折射」，经由「折射」散落四方的光元素又触碰围绕稻妻的鸣雷，再度触发「雷暴」的元素反应。

而有能力将八酝岛的山烧成这样的，只有那位光明之神本人，「灿光圣女」艾利修斯。

【卷一「梦过落笔繁华生烟火」】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