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五夜未全诸相隐】第二十三章 未归的熄星

呈现幽蓝光芒的陨石散落四周，徒留尖子峰上呼啸的风雪带来未知的绝望；层层叠叠不断向下永恒旋转的螺旋深渊中，颠倒世界的虚假星空静谧的闪耀，无声的宣告着提瓦特惊人的真相。

在临近梦境之试炼的终结前，脑海内如老旧电影般回放的，是二人最后在璃月的对话：

“主教大人，接下来的路，您可以自己走么？”

“蒙德离这里不远，况且我们之前不是来过几次嘛。这次圣女大人的愿望就交由你来完成喽，斯里威尔。”

“据说不断坠落的陨石会使所有企图靠近的人陷入沉眠，您要注意安全。”

这所谓的沉眠，实际上是冒险家们千余年前登上尖子峰的梦想。再然后，就是不断下旋的十二层深渊密室。

希尔薇娅的确有数百次通关深渊密室的经验，因此她不是特别担心其中危险。但毫无疑问，她不喜欢深渊的感觉，就算百年来她都一直在这里调查。

“我发现了…更可怕，更重要的事呀。”

在希尔薇娅彻底从梦境中清醒过来前，她隐隐约约听到同样来到这里的人如此回答。微微抬眸，她在下方对峙四人看不到的地方以口型轻声复述：

“星空本身，就是个巨大的谎言。”

不过，这样一来，的确也说得清楚。据她在教令院的所学中，希尔薇娅得知流星雨往往会在众多人命运纠缠之际出现。从刚才梦境的内容看来，群星似乎仅仅只是获得神之眼的人的命座和愿望构成，从其中深究，似乎还能获取更为令人瞠目结舌的信息。

向着星辰与深渊。从深境螺旋底部颠倒的星空来看，这句话别有深意。

——珀西瓦尔得加班了。

在这个念头出现的那个时机，希尔薇娅不由得幸灾乐祸起来。目前的情况却容不得她多想，眼见下方雪青色双眸的执行官少年往别处走去，她一个轻跃站起身来，无声无息地跟了过去。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没发现你吧？”

行得数步，散兵终于回过头来，双手抱臂，略带讥笑地朝后方之人说道。

“嘛，你也没跟那三个人说起我的存在，不是吗？”希尔薇娅懒散地伸个懒腰，从黑夜下的阴影中走出，俨然是一副普通旅者的打扮。“这次你通关深境螺旋比我早三分钟，热烈给你鼓掌！”

“幼稚且无聊的把戏，况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散兵嘲讽她两句，这才把话题引回正题。“既然你在这里，说明瞾言分外看中这次的调查。你也察觉到这片星空的秘密了吧？”

“你明知故问，还说我幼稚且无聊。”希尔薇娅应他两句。“这次星空的调查，说实话，让我想起了之前我们在深渊触及的知识——「命运的织机」。就我所知，自枫丹新任水神芙卡洛斯继位以后，前任水神的眷属纯水精灵们在须弥的沙漠中走出朝圣之路，传闻中，有一个纯水精灵制造并放在沙漠的瓶子，里面可以实现任何愿望。”

“所以你是想说，那个瓶子可能是微观提瓦特。”散兵微微觑眸。“和我的观测大同小异。在刚才陨石的梦境中，我有一种‘一瞬间’天地倒转的感觉，结合深渊底层的星空，的确可以联想到提瓦特的结构和命运织机的计划。”

“我们现在在这里分析这么多也没用。反正之后都要去确认真相，要不要先在这里打一架？”希尔薇娅笑吟吟地问。“还有一个话外音，你在梦境里看到我的命之座了吗？我忘了自己看。”

“去找真相前决定跟我动手，你是想招来西风骑士团还是想把两边的调查都毁掉？哈，有时候我也不得不佩服你思维跳跃的能力。”散兵睨她一眼，后者无所谓的微笑。“说到你的命之座，我记得是「心归座」。梦里的确有，因此提瓦特世界真相的构造，还真是有趣。”

“没看到你的命之座倒是真的。”希尔薇娅眯眼在夜空中比划半天。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散兵挖苦她几句。“大概率是装傻。我没有神之眼那种无聊的东西——”

“大人！”与此同时，几名愚人众普通士兵打扮的人从地下的暗影中浮现，毕恭毕敬地和散兵报道。“属下根据您的吩咐，成功找到了目标的源头。”紧接着，另外几人也报出相应的地点。

散兵正待喊几人退下，作外人打扮的希尔薇娅却在此时冷不防开口道：“我正准备和「散兵」大人一起过去，有劳你们费心寻找调查地点了。”

其中一个侍卫稍稍抬起头来，恰好瞧见作藏镜仕女打扮的希尔薇娅，不仅心下疑惑。从刚才他在不远处隐约听到的谈话方式来看，他险些认为两个人已经认识很久，可这位藏镜仕女看上去却有些面生。他本想多问几句，但碍于自己上司的古怪脾气，他还是决定住嘴。

这个侍卫哪里知道，散兵和希尔薇娅的确相识快两百年了。虽然每次相遇的场合基本都是深渊调查和各种外勤，不过好在两个人还是能搭上话。起初，散兵一直拒绝和她交谈，毕竟瞾言有可能借此套走至冬的情报。直到他发现两人的调查几乎每次都是相同的结果，就没那么在意得到情报后的交谈，甚至还能从彼此的分析中得到很多有效信息。

“你反应倒是很快。”待下属离去，散兵似笑非笑地挑眉看她。“要是你被群起而攻之，我可不好出手，还会站在你的对立面。”

“只要改一改记忆就好了，我不喜欢跟人打架。”希尔薇娅慢慢褪去身上的伪装，悠悠竖起一根手指。“哎，让我跟着你去嘛，我拿机密情报跟你交换。”

“那我也得先听听你的‘机密情报’是什么。”散兵侧过身，叉腰半笑着看她。“否则，我们‘不擅长’打架的白衣主教大人就真的得在这里跟我动手了。”

“你们派去渊下宫的执行官，是「公子」达达利亚吧？”希尔薇娅不假思索地说。“对我来说，这只是很简单的推测。如果不出所料，你们很快就可以在阿莉汀的示意下取回《日月前世》。我拿这个情报跟你换，怎么样？”

散兵不语，而是觑眸打量她。瞾言方最擅长的就是情报垄断战，这其中有可能发生无数难以一语概括的细节，而这些细节往往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巨大代价。希尔薇娅能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来，其中肯定有他想不到的过节。他实在是太了解白衣主教的小手段了，现在如果他不问，希尔薇娅肯定也不会主动说。就此放弃这样一个机会毫无疑问非常可惜，因此散兵问道：“可以，但我附加一个提问。为什么你这么笃定？”

“你靠过来点，我跟你说。”希尔薇娅神秘地做出噤声的手势。散兵皱皱眉，靠过去后便听到她小声说：“——我最好的朋友阿莉汀喜欢你们末席啊，所以只要条件允许，她肯定会给出情报的！”

“哈？你说她喜欢末席？”散兵诧异地挑眉。仔细思考几个月前至冬发生的事情，这一切似乎也很合理。“啧，这次勉强算情报交易达成。”

“允许好耶。”希尔薇娅笑眯眯地跟上去。“说起来，我们这次也有大半年没见面了。等会儿要是你有时间，要不要跟我去吃饭？我请客。”

“你知道的，吃饭对我来说不是必需品。”散兵淡淡回答。“况且，你我这次都是带着任务出来的。要是让人看到，白衣主教和愚人众执行官坐在一起，你觉得会怎么说？顺带一提，上次你跟我说，你最好的朋友是卡维。”

“别人说什么我当然不在乎，到时候我可以直接情报垄断，不过应该没那个必要，毕竟只是民间流言蜚语。”希尔薇娅漫不经心地说。她打量散兵一阵，忽然笑道：“哎呀，散兵大人怎么连我随口一提的话都记得那么清楚？懂了，以后我逢人就说，我最好的朋友是「散兵」斯卡拉姆齐大人！”

“有那个功夫，你不如去多和你最好的朋友们鬼混鬼混。”散兵不气反笑。终于，他在一块陨石前停住脚步。“我们到了。”

乍一看，这块陨石似乎和其余陨石没什么区别。触碰之下，希尔薇娅倏然察觉，这便是那块「未归的熄星」，其中隐藏的信息，是其余陨石没有的。二人就在此处站立差不多几分钟，这才不约而同地从梦境中醒来。

“情报到手。”希尔薇娅边回忆，边确认白典中的地脉记载。末了，她才笑道：“这次我们通关的同步率达到惊人的百分之九十九！热烈鼓掌！”

“不要做多余的事，听多了简直会让人耳朵长茧。”散兵不留情面地说。

“那个，真的不多留一会儿嘛？”希尔薇娅无视他的吐槽，认真凝视他。“这次的任务好不容易轻松一点，我还有不少瞾言的趣事想跟你分享分享呢。”

“是你欠室友的钱然后又被抓到的事吗？”散兵双手抱臂，挑眉半笑。“很遗憾，这次我得提前跟「丑角」报告这次的发现，毕竟他不像你的圣女大人，此刻就身处蒙德。”

“只敢龟缩在至冬的执棋政客。”希尔薇娅侧眸评论。“其实还有别的事想跟你聊聊。况且，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就不知道我们究竟是敌是友了。”

“你自己大部分时候不也留在瞾言观望？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们现在的结构主打一个民治。”散兵回应她的挑刺。“你我大部分时间上虽说是立场上的敌人，但实际动手的次数压根不多，所以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跟你有关的事我当然会主动离开瞾言，这次也一样，我最好的朋友斯卡拉。”希尔薇娅笑盈盈地说，取出一包茉莉花干花递给他。“行了，知道你这次忙，我就不叨扰你了。这包茉莉花干花可是我亲自做的，泡茶好喝，为的就是给你补送一下上半年错过的你的生日，速速夸我！”

“只要你不在主要时刻干扰我，我就谢天谢地了，白衣主教。”散兵讥讽她几句，看向精心包裹的干花时，又有些眼神复杂。“……还有，我的生日这种无聊的小事，你倒不必惦记那么久。”

“那怎么行，你可是跟我下过深渊好几次的，我最好的朋友斯卡拉，我怎么能不惦记你的事呢？”希尔薇娅故作惊讶道。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她招招手，笑道：“像我们这样的长生物种，首先得学会如何享乐才行。”

走远的散兵听到她的话，对她招了招手，意思是“知道了，不劳你费心”。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希尔薇娅不禁微微叹息，有些无奈的靠在一旁的树上。

至少这次他收下她给的东西了。

想到这里，希尔薇娅不免露出一丝微笑。至于阿莉汀给的真心话大冒险嘛……因为上次圣女大人不在贞典大教堂，所以就算她拖欠到下回再说，应该也没事的吧。

现在还是先回去找西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