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新几内亚

距离上次靠岸也有个小半年光景了。既然伽拉泰亚号飘到新几内亚，不妨在此停靠休整一番。

按照惯例我们有三天的自由活动时间，水手们各自结伴寻一些打发时间的事物。别人我暂且不表，先表一表艾塞尔芙蕾和普罗旺斯这对女友的行踪。我们知道，新几内亚及其周边以野蛮原始著称，甚至存在食人现象，按照一般的建议最好别单独行动。原则上，人越多越好，最好还能有懂得当地文化的向导，比如常居于此的白人探险家或传教士，白人介绍的当地向导也可以。若发生不可避免的冲突靠他们可以最大程度解决。

艾塞尔芙蕾和普罗旺斯虽然都是我们伟大的伽拉泰亚号的光荣的水手，可在旁人看来，她们仍然是两名普通的白人女水手。要是就在港口周边游览还好，她们愣是不听人劝，执意租了条小船，买了些食粮，连枪都没拿，只凭对手脚，就敢双枪匹马航向美拉尼西亚，还美其名曰探险。

“往那边去的船，很少有完整回来的。”租赁人望向她们消失的方向，小声自言自语道。

划了大半个白天，她们眼前出现一座岛屿。它整体呈一个簸箕的形貌，外围是七十多度的岩石峭壁，最底部也是怪石嶙峋，野蛮生长的藤壶构成了一大片天然的铁丝网和拒马阵列，生物要是胆敢闯入非死即伤。除此之外，本来静如明镜的水面，只要靠近这道足以阻挡蒙古骑兵的防线十来个英尺的范围内，就突然变得波涛汹涌起来，不禁想到水下一定还安有仔细安排的尖木桩用于戳破龙骨，甚至还可能布有水雷。静水经过如此复杂的水下岸防体系，就成了天赐的武器。可这都还不够，我们都知道，峭壁和岩石间存在平台和缝隙，这些突破硬闯者的必经之路几乎全被鸟类建了堡垒，靠近了就是一顿火力招呼。最后，还得小心藏在看不见的角落的凶猛夹子，对于它们来说到处都是天然的战壕。这三面防线守护的制高点是一片绿色，高出水面一百多英尺，生有低矮的灌木丛。

可最后一面就是平坦的沙滩，长约一百英尺，往内延伸二十多英尺，是很好的登陆点，外人只能从这条沙滩下锚上岛。沙滩末端经过几英尺纵深的草坪后，就又是三十来英尺高的巨木，整个簸箕底部也几乎全是密林，往内五棵树的距离就是目力的极限。树叶郁郁葱葱，绿得发油，摘下一片，心中的燥热一扫而空。簸箕的内壁没有什么高的植物，偶尔有石块突兀地摆在那。其坡度缓慢升高，最陡处也不过四十五度。坡上有数条或明显或埋于草中的羊肠小道蜿蜒而上。有人冒险抄最近的路登上山坡，发现簸箕的底部几乎全是这样的绿色，深处还发现有细密的炊烟。不久后人们就晓得了，这个岛上存在一个叫“巴拉博拉”的部落，这座岛也以此为名、他们对待外人算是友好的，我国早期拓荒人员曾得到他们的帮助。现在它被澳大利亚辟为林场。

他们友善是一回事，传说他们还保留了食人习俗。给她们俩租船的人也提醒她们，周边有食人部落出没，并请求自己熟悉当地情况的女儿同行。如果实在是不愿意有人同行，一张不难搞到的地图也没接受。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好心的建议都被拒绝了。艾塞尔芙蕾和普罗旺斯停船靠岸，说笑着就走进了密林，仿佛这是她们家的后花园。

只凭头脑一热的旅行必迷失路途。密林迷人眼，可还是有路标可循。两名不识途的外乡人按此逻辑闯进了一片明显是被围起来的地方。

“这里面应该是当地人的村子。”艾塞尔芙蕾抚摸做围栏的木材。

“我们不妨走一圈寻找入口。”普罗旺斯只是站在一旁，手叉着腰。

很快她们就找到了一道以天堂鸟叶片做的帘门，门的高处装饰一个骷髅头，头顶插着两根磨尖了的肋骨，看起来像是个牛头怪物。两人只是耸耸肩，以为这只是普通的村落入口，没有多想就掀开帘门直接进去了。

可里面的景象比原始村落新奇多了：这里整体被约六英尺高的木墙围起，直径二十来英尺，用力吸气还能闻到淡香。围墙下是一圈木柴，上面整齐陈列着浑身涂抹红泥的蜷缩起的人体，那些用红泥塑形的对半切的鹰角，都出奇地长以至于能以假乱真充当牛角。粗看一眼还以为是牺牲用的牛，多看一眼可知晓是人形泥偶，可定睛一看就能瞧见其上不同程度干裂脱落的皮肤和暴露的头骨，一半脸安详睡另一半脸咧嘴笑，四肢脱水缩成利刃，便知这可能是一种以特殊工艺炮制的木乃伊。场地中央，有一具显然是真正的牛的尸骨，再加上其上无数光鲜亮丽的太平洋风格装饰，只剩了骨架都还有迫人的气势。

“看起来我们闯到人家神庙里去了。”艾塞尔芙蕾见此，脸上浮现兴奋，还想去拿牛肋骨上摆着的橘色宝石：“我喜欢这东西，拿一个走我想没人会介意。”

“最好还是别乱动为好。”普罗旺斯要谨慎些，她的身体和神庙中的一切保持一定距离。

“哼，我才不管，只要是摆在这的就是我的！”艾塞尔芙蕾理直气壮地说，伸手就将珍珠拿在手里把玩：“你看，谁有意见？除了多愁善感的你呀！”

“唉，随便你吧。”普罗旺斯左顾右盼。她貌似感到比木乃伊更可怕的东西正在靠近：“你听听，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来了？”

艾塞尔芙蕾不屑地低头瞥视木乃伊：“你太疑神疑鬼了。有小虫在里头爬，踢到什么东西很正常呀。”她再次伸手，又摘下一颗海蓝色的宝石，递给普罗旺斯：“我看这个和你的发色挺般配的，送给你啦！”

“我不要！”普罗旺斯尴尬地摆摆手，“你要的话自己收着——我们得快些走啦！”

“你不拿吗？到时候卖的钱一个子也没你的哟！”她又盯上了另一颗赭红色的，这和她的发色般配。看来她将神牛当做免费的自助商店了。

普罗旺斯正想开口，一阵叽里咕噜先传入耳中。两人刚侧头，一根长矛就飞过来，擦过艾塞尔芙蕾的鼻头，扎入对面的墙体。

“看吧，我说有人来了。”普罗旺斯做好应战姿势。与此同时，几名怒目圆睁的土著人跳了进来，朝着两个擅闯禁地的人高声叫骂，其中似乎还混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土著人无不赤身裸体，黝黑的躯干上有凸起的刺身，纹路按照肌肉线条描绘。他们头顶上戴着藤条编制的牛角饰物，其包围着的鬈发像是幽暗的地火。

他们的头人身材更加健壮，脖子上挂着一串远不及牛身奢华的饰物。只见他指着艾塞尔芙蕾叽里咕噜叫了几句，食指尖的硝烟号召土著人发动总攻。两位姑娘也不弱，赤手空拳就先打翻了首先扑过来的两名大汉。可打倒两个，就又冒出四个，这也能勉强应付。但随后又冒出六个，不算是尖兵的普罗旺斯和艾塞尔芙蕾打起来就很吃力了。两人背靠背，所有精力都放在拳脚上，腾不出多的来讲话了。当然她们也不是乱打，她们注意到土著人在神庙中怕破坏场景不敢大施拳脚，这是一定战术优势。可当普罗旺斯踢翻一个木乃伊的脑袋后，土著人的怒气更上一层楼。双拳本就难敌四手，更何况土著人越打越多，哪怕她们再能打人的耐力终究是有限的。于是趁艾塞尔芙蕾一个疏忽，一根粗木棒结实打在她后脑上。木乃伊看见自己的脑袋比她的脑袋完整，嘴角咧得更大以示嘲讽。

“不！”普罗旺斯绝望地喊叫，这就给了土著人良好的机会。她最后模糊的视线看见的是艾塞尔芙蕾正在被人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