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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航海日志

捕鲸记

法律规定,每一艘船都应该一本航海日志,用于记录与本船相关的一切事务。其主体内容用于记录日常船务,像航行数据、收支账目和船只保养情况这些都是每天都要记录的基本信息,若有船只遭难和救助他船这种重大事件务必要写明白。除此之外,船员之间发生的各种大事小事都一概有简要的记录。比如这天哪些人打了架,那天哪个人生病受伤找拉芙希妮治疗这类看似隔了一夜就会被人忘干净的小事,都会写到航海日志上。航海日志的本质就是船只的日记,凡是被记录的事件都是为了以后如果出现疑问而方便查阅。像打架斗殴这种容易引发诉讼的事件,尤其是其中有见红的,长官能知道究竟是哪些人不老实并加以留心,若是以后有人以此滋事还可以援引航海日志的记录,靠岸后航海日志也能作为诉讼的有力证据。这个功能适用于一切海事纠纷。

一般来说航海日志由船长在一天的航行结束后记录,也有的船由大副或专门的航海士写,最后由船长审阅。我们船的航海日志是塔露拉写的。我们这天黑后的第一次八击钟标志一天的结束,如果不值夜班,塔露拉在向夜班领班交代完事务后,回到逼仄的长官宿舍,从枕头下拿出那部由鞣制的小牛皮作壳的厚笔记本,放在挂在墙上的小桌板上,就着昏暗的鲸油灯就开始记录一天的事务。她的记忆力如此高超以至于能清楚无误又简明扼要地记录当日的一切船务。我们知道塔露拉身材瘦高,要在这样狭窄的空间中写字是有些困难的,尤其是本就只够一人经过的“过道”还是焰尾的“床位”,因此她就得变成一棵长在舱内的歪脖子树。灯油将她潮湿而操劳的脸给照成粗糙的树皮,同样将普通的牛皮笔记本照成从哈佛大学借来的人皮书,这样塔露拉就不是在手写而是在向“书壳人”口述航海日志。可那双灰眼睛必然炯炯有神。人们时常弯腰工作尚且会腰酸背痛,但像塔露拉那样天天得弯得夸张又扭曲地写航海日志,哪怕是想着都会让人腰部不舒服,浮现一股想要拉伸筋骨的冲动。焰尾去值班还好,黑小姐睡床,不和她抢地盘,睡得也像个置于格子中的小兵人玩具;要是轮到黑小姐值夜班的日子,这种日子还占了绝大多数,那么就要辛苦塔露拉的脊椎骨了。可我们从来都没有看见过塔露拉的身体有任何弧度。

伽拉泰亚号的所有航海日志永久捐赠给楠塔基特捕鲸博物馆轮换展出。光临该博物馆并看过相关展品的读者会知道,塔露拉的字体标准而美观,但细得像是恶魔用指甲沾了墨挠上去的。有人可能不理解我为什么会这么说,那些字不是很漂亮吗?我只能说每一个在塔露拉眼睛下待过的人,在看了她写的字后必然会想到血指甲挠水泥墙的印记。您可能又会说低头是展品,举头就是塔露拉的肖像,入馆参观的人不都是暴露在她的眼睛下嘛。可亲爱的读者呀, 画家或许能描摹塔露拉的形,却永远表现不出塔露拉的意。您在博物馆从开馆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直到闭馆也不会看出什么名堂;但凡被那双肉眼发出的光照一下,不可名状的恐惧就会伴随你终生,对不同人只是程度大小的区别——当然这丝毫不影响她写的航海日志是详实而合法的工作记录的事实。

我们离港东行后才几天就发生了一起“血案”,这是援引航海日志以快速解决冲突的范例。晚间的船头楼,醉鬼们四仰八叉地散布在甲板上,就像蒲丰随手撒下的针头。半醉的玛嘉烈还真的在数地上的人和比地面木板窄边相交的数目,且看她一边数一边掰着手指头自言自语:

“我得先做个小小的假定,这些蛇伏于地的身体一般有木板的一半长。地上现在有九个人,有三个和边线相交。我来除除看——嗨哟嗬,周三径一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德克萨斯的发色是外侧深蓝而内侧深红的,她常常属于醉死在地上的人中的一员。同属红松骑士团的小海鸥艾丽妮也是这些人的一员。我们还记得这两人在数月前发生了口角,还差点动了刀子;如果没有斯卡蒂出手阻挠,再加上人们一般会火上浇油,德克萨斯肯定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可那天斯卡蒂同样烂醉如泥,只不过她幸运地软在我的大腿上,像小猫一样蜷着。我一边准备看好戏一边抚摸她的下巴,聆听她轻柔的呼噜声。正当玛嘉烈沉浸在数字的神奇上时,艾丽妮伏在地上,不知道在念叨什么奇妙咒语,时不时还咯咯笑两下。周边的人要么神志不清根本听不见,要么不知所云笑笑就得了,除了德克萨斯突然哼哼唧唧地站起来,莫名其妙地浮现巨大的怒气:

“喂,你这个死鸟,念啥啊念?有本事大声说出来啊!”

艾丽妮好不容易抬起喝得通红的脸,除了脖子哪儿都懒得动,仰望这个无缘无故怒发冲冠的人:“我念啥关你什么事?”

“滚起来!”酒精唤起了那天被外力强行“消除”的仇恨,德克萨斯冷不丁地向艾丽妮踹上一脚,将她疼得一下子站起来和德克萨斯对峙,也将剩下的眼睛吸引过来。

“嘻嘻,又有好看的了!”艾塞尔芙蕾摸着绳索滑向舷墙为她们俩腾地儿,任由那双醉瘫痪了的腿在地上拖。她迷糊的眼睛恍惚看见手边堆着的杂物中有一把锤子和一把剪子,于是她就一手拿来一个,把这两个东西当做锣鼓敲打起来:“红松骑士团要搞内讧咯!”

武斗场的锣鼓声唤起了大家的血性。除了熟睡的斯卡蒂,只要在船头楼上的人,包括我在内,无不大吼起哄。今天不见人血大家是不会满意了,虽然两人的脸上除了两只眼睛也全都是殷红的了。

“来呀,你这个无故咬人的恶狗,只要你打得到我随便你来!”艾丽妮和德克萨斯的身高不过只差两英寸,但艾丽妮挺起胸膛后气势却丝毫不输挑事者:“要是在陆地上,乱咬人的恶狗可是就地打死的!”

“死鸟,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出言不逊,我只是看在斯卡蒂的面子才没有来收拾你。可今天她不值晚班,老娘今天就偏要弄死你,用你的鸟血来给我的刀开开刃!”德克萨斯一下子掏出小刀,文弱的月球不忍看接下来的凶猛打斗,就转过身去,投下的光大大减少,而仅剩的微光又被刀刃霸占完了。刀锋当然直指艾丽妮的鼻尖:“老娘是强壮的标枪手,而你这种弱不拉几的鸟就只配给老娘摇桨!就算今天弄不死你,也要挑出你的一只眼睛!”刀刃微微上抬,指向艾丽妮的左眼。

“戳瞎眼睛可不行啦,要坏事的!”听到德克萨斯放出如此狠话,喝得不是很多的艾沃娜试图站在两人中间拉架,可被查丝汀娜阻止了。头桨手疑惑地侧头看小灰隼,后者冷静地用大拇指反手指着下面。艾沃娜看见除了和她尴尬对视的正抄着手在前桅下值班的格劳克斯,还有从阴暗的船尾走过来的人影。那片人影太黑了以至于黑过黑夜,能被人眼辨识到。看格劳克斯看似放松实则紧绷的身子,显然她是被那团临近的黑暗吓着了。

“糟了,头儿来了。”艾沃娜的声音只有查丝汀娜能听见,“她们两个完了。”

就在艾沃娜被查丝汀娜拉开的那一刻,德克萨斯一个箭步就朝阿丽娜刺去,但艾丽妮确实不只是嘴上功夫厉害,轻巧一闪就躲开了德克萨斯的突击。红了眼的德克萨斯来不及停下,殊不知她和艾丽妮连线的延长线指向还在玩手指的玛嘉烈。玛嘉烈的武功我们已经见识了,在德克萨斯疯狂的刀锋即将命中她岿然不动的躯干的前一刻,她突然伸出手,将德克萨斯的手腕抓住。哪怕是剑鱼刺过来她都尚且能接住,更别说德克萨斯这个武功还在她之下的人类了。

但玛嘉烈并没有为难德克萨斯。她用另一只手抽走小刀,借着舷墙的反作用力将德克萨斯推回决斗场。玛嘉烈一字一顿地朝场上宣言:“公平决斗,莫动锐器。”这句话赢来一阵喝彩。

“不用刀我也能用手挖。”德克萨斯很快站稳,微微拉伸手臂,便做出摔跤姿势,“我倒是要看看瞎鸟还能干什么!”

还没等艾丽妮回敬,德克萨斯就飞扑过去,往艾丽妮的脑袋上结实揍了一拳,后者被抡倒在地,鞋都被打掉一只。一些人发出嘘声,另一些人在喊“打得好”。人们就是单纯爱看打架,就像人们本能地爱看野狗斗殴。我看见德克萨斯的拳头上有些许血迹,艾丽妮的银发上也出现一抹鲜红。

“哎呀!”等倒地了,艾丽妮才来得及叫唤,“好痛呀!你来真的呀!”

“君子无戏言!”既然见了血,德克萨斯就浑身颤抖起来,她的脑袋也红到像被打破整个脑袋的人是她而不是艾丽妮,或说怒气融化了她头发内侧的红色,染红了她的头。她一边喘粗气一边走向艾丽妮,后者已经清醒多了,正拖着身子向后退。可爬行的艾丽妮怎么会快过步行的德克萨斯呢?德克萨斯很快就追上了艾丽妮,正弯腰要拎她起来继续揍,一道更尖锐的叫喊声刺穿两人身体,终止了闹剧:

“喂!你们两个在干什么?打架是吗?”经过紧张地让在一旁的艾沃娜和查丝汀娜,二副焰尾跳上船头楼,她老远就看见我们这群人在围成一圈看斗狗。她看着即将抓起艾丽妮的衣领的血手,还有艾丽妮破了的脑袋,最后环视围观现场的我们,脾气也上来了:“好啊,看看你们这模样,一个个力气花不完是不是?我看你们一个个逮抹香鲸都没有这么有劲头,看来你们的活还是太少了!我看你们这些人一会没事干就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md——”她大骂一声,跳进决斗场,将德克萨斯的后衣领抓住扔开,然后将艾丽妮提起来:“你们看看,哎哟,光用手就能将人家干出血来,那如果这样的活我们还要刀枪干嘛,一个个撸起袖子就往前冲算了。如果你们锻炼得多,我想我们以后捕鲸都可以不用标枪,一个个全部抡起臂膀去逮去套,那又省事又省钱呢!”

焰尾骂完这一通,艾莉兹船长和大副塔露拉也翩然上来,前者的温柔和蔼中和了后者绝大多数黑气,多的就把我们全部拎起来站好,无论喝了多少。熟睡的斯卡蒂当然也立刻站直在我身边。

塔露拉抱着厚厚的航海日志,眼睛像灯塔一般扫视我们,一副嫌弃的眼神。我侧目看斯卡蒂,水灵的红眼睛比我瞪得还圆。艾莉兹船长背着手,啪嗒啪嗒地走向德克萨斯,右手轻柔而有力地搭在她的肩上,声音彻底消除她的怒气:“德克萨斯,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亲爱的艾莉兹船长!”本来凶神恶煞的德克萨斯立马转成一副可怜相,成了个向家长告状的孩子:“这个人成天说我坏话,我不打我出不了这口恶气。”

“艾丽妮,你过来。”船长的声音不乏家长的威严,艾丽妮就从焰尾那走过来。船长继续询问德克萨斯:“她说你什么了?”

“她说我是恶狗,是该被打死的恶狗。”德克萨斯很是委屈,“这不是一次两次了,我记得的都有十余次。”

“塔露拉,情况是否属实?”船长转头看大副。

于是塔露拉低头翻阅航海日志,很快她便找到答案:“在本次航程内,艾丽妮因醉酒辱骂德克萨斯共计二十三次。按照规定德克萨斯可以在不损害对方劳动能力的前提下对其进行公开的复仇,而每次都因为斯卡蒂的阻挠而未得逞。”她强调了“阻挠”和“未得逞”两词。

“你认吗,艾丽妮?”船长瞧了一眼大副,然后用母亲般的眼睛望向艾丽妮,另一只手搭在她背上,“记录显示确实总是你在招惹人家。”

“但······但是······但是她说她要挖我眼睛呀!”艾丽妮委屈到要哭出来,丝毫没有刚才的骄傲自大。

“你认吗,德克萨斯?”

“我喝多了,记不得了。”

“没关系,我们都记得。我还没出来就听见你们在喊。”艾莉兹船长并没有因此怪罪德克萨斯,“既然你说了这种话,也把人家打出血了,那么这件事就该扯平了。”她将两者推到面对面,“你们应该冰释前嫌了。”船长看向艾丽妮,“你应该长教训,管住你的嘴巴。幸好这次来得早,要是次数多了,于情于法谁也不能袒护你了。”然后是德克萨斯:“还有你,注意言辞,将解决方案控制在法则之下。”

于是两人在船长的爱的感化下,在所有人的面前握手言和。这算是皆大欢喜了。但亲爱的读者呀,您应该能想到,如果没有航海日志,或航海日志不可信任,这类事件必然会陷入罗生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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