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皇子的揽月宫中,程清之歪在床头,端着一碗黑的发亮的药,享受般的闻了一下那苦的让人反胃的味道。
他喝药从来不像别人一样,为了少尝点苦味,一饮而尽。
他喝一口,在嘴里回味许久,才咽下去。
一碗药喝了半晌,旁边的侍从都站得远了些,怕被熏得失了态。
赵景鸿刚从早朝回来,一身雪气,怕沾了他,愣是站在门口。
不过,他的脸色却不如往日好看。
虽然他长得阴鸷,就是跟了他十几年的侍从都觉得他一直不是生气就是恼怒。
但程清之看的出来,平日他的心情是平静的,今天是有点慌乱,有些暴躁的。
随即,他把一个信件扔到床上。
“怎么?出了什么纰漏吗?”
程清之喝干最后一口药,不紧不慢地拆开看起来。
是一封从南疆来的信件,说那边一直合作的寨子出现了动乱,新上任的寨主并不想跟他们继续联系。
这是经常的事情,南疆虽然挺贫瘠的,但是各色药材,尤其是行军中需要的那几种量大的,在南疆产量最高,
赵景鸿从筹谋争储开始,就在那边放下线去了。
但南疆割据严重,局势不稳,一个寨子一个月换三两次寨主的事儿也不是没有过。
只是如此赵景鸿不至于如此焦急,那就是早朝的事情了。
程清之放下信件,拉下赵景鸿锢着自己腰间的手。
“怎么,早朝出什么事儿了?”
赵景鸿冷笑一声,开口道。
“上官峻要派人去南疆求药。”
“哦。”
程清之想了会儿,似是才想起这个上官峻是哪路神仙了。
“你派去拉拢的人手呢?”
赵景鸿不答,只是狠狠地在他脖子后面咬了一口。
程清之面色不变,了然道。
“没理你啊,看来也没搭理赵景渝那边。”
“真是奇了怪了,上官家竟然出了个不党不争的清官不成?”
至于那个病病歪歪的五皇子?京里根本没有几个人记得他。
赵景鸿暗哑的声音道。
“既然他要碰南疆,那就不算中立了。”
“你要下手?”
程清之笑得有些无奈。
“那可就是把人推给端王了。”
“那个废物,就算给他十倍的人手,他敢和我争吗?”
赵景鸿眼神轻蔑,在他看来,这储位简直不作他想。
“现在还不见得他会发现。”
“等他发现就晚了。清之,你之前不是这么教我的吗?”
赵景鸿的手磨砂着他脆弱的脖颈,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你别管这件事儿了,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只要没人回来,自然不会有人想到是怎么回事。”
“莹莹,你别等我,先睡吧。”
程令萱坐在油灯下,一针一线地缝着屏风。
十几天,虽然分了这么多人,也赶不及。
京城里,家家都热闹地筹办着春季的时候。
唯有广阳侯府一片凄风惨雾,各个姨娘和庶女都熬夜加点地赶工着。
手下的针捅下去的时候,程令萱幻想那是萧氏的脸,突然笑了出来,且让她猖狂一段时日。
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程莹莹竟然自己穿鞋下床找来了。
她一到晚上,就显得有点诡秘。
“姐姐,你得绣完才能睡吗?”
程莹莹看一眼桌上的图案,比了比样子。
“唉,那我就先不绣了,走吧,咱们睡觉。”
程令萱不能让她跟着自己熬夜,拉着人去睡了。
没想到第二天请安的时候,萧氏就发难了。
“这整整一天,你们就赶了这么点儿?!”
她让各院拿着绣好的去检查,看都没什么进度,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辱骂。
周妈妈拿着针,把没绣好的人都叫做一排,挨个往手上扎去。
“让你偷懒,让你偷懒。”
程萧萧挨了一针,哪里憋得住,“哇”的一声就嚎啕出来了。
程令萱排在她后面,自酌没的跑了,把绣布交上去,伸出手来。
没想到周妈妈打开一看,“嚯”的一声,眼神奇异的看她一眼,交给了萧氏。
萧氏仔细看看,连连点头,竟然露出个笑模样。
“不错不错,五姑娘竟然是绣的最多的。你看看你们一个个,屋里姨娘姑娘丫鬟那么多人,竟然连人家一个人也绣不过,你们是不是成心想让我出丑?”
萧氏之后说了些什么,程令萱都没听清,她跟被雷劈了一样。
昨晚睡前,她记得清楚,她也只是比程萧萧多绣了一两个字而已。
怎么可能?难道说……
萧氏指桑骂槐地教训了一顿,到底不愿意耽误她们绣字的时间,没到半个时辰就放人回去了。
程令萱没听见身边那些苍蝇一样嗡嗡嗡嗡的抱怨声,一心只想着程莹莹,飞奔回了院子里。
“莹莹,莹莹。”
程莹莹还在睡,她一般白天的时候,既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
摆在哪里,就能呆一天,直到晚上的时候才稍微回了神一点。
现在,还是跟往常一般无二。
程令萱却像是得了天大的喜事一样,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苍天有眼,莹莹竟然是真的有所好转了!
靖王府,赵宴泽拿着那副从聂夫人手里讨来的地图,仔细琢磨着。
“我总觉得这趟南疆之行未见的平静,不如我陪着你去吧。”
陆瑾正和上官峻讨论那味药材如此珍贵,用什么才能和南疆寨主交换过来。
“大可不必,万一皇帝突然想起你来,怎么办?皇子私自离京,你是觉得日子过得太好了是不是?”
“怎么可能,他一年到头都想不起我几次,这些时候头疼立储的事情,正忙着观察赵景渝和赵景鸿呢,估计等我回来都不知道。”
赵宴泽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半点不把失宠放在心上。
但没想到,打脸的人来的这么快。
话音刚落,书房门口侍卫通报道。
“殿下,皇上派太医来给您诊脉了。”
陆瑾在窗口小心探了一眼。
“已经在门口了。”
“这,我不应该在这儿的。”
上官峻有点懵,收起地图,就往床下钻。
“宴泽,你这床底能藏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