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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猜测

囚鹤

李聿一把将赵清珵抱了起来,大步往霍焦替他们准备的营帐内走去。

军医早就在帐中候着了,早在来之前军医就听大帅说起其中一人受了重伤,要好好照料,军医原本还在担心这得受了多重的伤啊,连带着习惯了沙场拼搏的大帅都这般担忧。

见了李聿,军医沉默了片刻。

这伤是挺重的,他再来晚一些,都该愈合了。

李聿抱着赵清珵刚走进账内,军医就背着药箱准备替他包扎伤口,李聿摆了摆手,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将赵清珵放在塌上,“你去瞧瞧他的手伤。”

“少将军,大帅说您受了伤……”军医还记挂着霍焦的吩咐,虽然李聿眼下瞧着是没事了,但他还是得瞧一眼才放心。

“我这点伤不妨事。”

李聿瞥了一眼赵清珵,只见他整条右胳膊都在不自觉的痉挛,被反复割开的手腕血肉模糊狰狞,血仿佛都要流干了,只剩下了一滴一滴的残余往下滴落,李聿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托着赵清珵的右手,神情虔诚而又专注。

其实这伤并不算多么严重,只是赵清珵的右手从前断过,断手还没养好,眼下又这样钝刀子割肉反复拉扯新伤,军医在给赵清珵清理伤口的时候李聿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吓得人军医额头都冒汗了。

下手哆嗦。

李聿见军医拿着纱布的手不稳,一声轻呵:“你动作利落一些。”

赵清珵眉头紧皱,意识不清。

睡中也不安稳,含含糊糊地说着话,李聿便弯腰低头,回应着赵清珵的胡话。

看上去有耐心极了。

军医战战兢兢地替赵清珵包扎好了伤口,又开了药,他顺手摸了摸赵清珵的手骨,摸了摸白花花的胡子,沉吟道:“这位公子的右手,只怕废了。”

李聿眉头一挑。

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军医立马补充道:“公子的右手从前就断过,若是好好养一养还能用,可如今这一遭,不得行了啊,今日就算是在世华佗,也拿这公子的手没办法。”

李聿虽然早有所料,但听到军医这般肯定的回答,他还是心一沉。

片刻后,他压着声音道:“他的腰上从前也受了重伤,还烦请晚些时候待他醒了,你再替他瞧瞧腰伤。”

军医应了下来,离开前忍不住嘀咕道:“看上去年纪轻轻的,怎么浑身上下就没一个好地方。”

伤口重新包扎好了,赵清珵也彻底昏睡了过去。

李聿守着他,方才军医在临走前还是抓着李聿给他的伤口上了药,李聿觉得他这伤都快好了,没什么大碍,医者仁心,最听不得这种话,军医拎着李聿的耳朵骂骂咧咧,让他老老实实听医嘱养伤,别仗着年轻伤口恢复得快就可劲造。

说完,军医还看了眼赵清珵,没好气地说道,另一个仗着年轻不听医嘱的人已经躺在这里了。

在离开前给李聿留下了一个冷哼。

躺在塌上的赵清珵闭着眼,浅浅的呼吸起伏着,李聿披着外袍,歪头,一动不动地打量着他。

心中一片酸软。

赵清珵这个人,从前是矜贵清冷的世家子弟,如今再看,却只剩下了一身苦难过后的坚韧。

一声轻微的叹息想来。

睡得并不安稳的赵清珵被这动静惊醒了,他的双睫轻颤,慢悠悠地睁开了双眼。

刚睡醒的赵清珵眼神格外澄澈,黑黢黢的眼珠子仿佛不掺任何杂质,他望着李聿,下意识勾了勾嘴角。

赵清珵的模样清隽,再加上自从入望都后便未曾大好过的身子更是给他带来了一分转瞬即逝的缥缈,形销骨立之下藏的是如翠竹松柏般粉身碎骨浑不怕的凛冽,可这一趟鞑靼回来,李聿又从赵清珵眼中看到了从前未曾有过的清明坚定。

他眼下虽然病着,但那双眼中饱含的力量足以让任何人心惊。

赵清珵指了指李聿的肩膀,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我的伤不碍事,倒是你,”李聿不知该如何释怀,“你的手……”

赵清珵微微笑了,他轻若蚊蝇的声音在李聿耳边响起,“我既不用上阵杀敌,也不用保家卫国,我左手执笔,照样可以平定山河。”

天色渐晚,边境呼啸的风穿过大营,这样凌厉的风声默契地将赵清珵和李聿都拉回了格桑草原。

他们在草原经历了风雨,经历了生死,早已多了许多心照不宣的默契。

李聿托着赵清珵的手腕,轻声道:“提督大人好大的口气,如今还在病重,就想着提笔定山河了。”

营帐内的烛火不甚明亮,照在人的脸上,徒增了一分旖旎的温和。

李聿与赵清珵贴的近,烛光半明半暗地打在两人身上,赵清珵是暗的,李聿是明的,但他们凑近了,便共享了彼此的晦暗与光明。

也不知是谁的心跳如此剧烈,与营帐外的风声搅和在了一起,愈发躁动。

李聿喉结滚动,眸光专注。

赵清珵与李聿对视,被他这样灼热的目光烫到了,他的眼神闪躲,被李聿握着的右手不自觉地抽动着,纤细脆弱的手腕被握住了,可赵清珵只觉得他的心也被人这样攥住了,不得自由。

赵清珵清了清嗓子,小声道:“我的口气向来很大,少将军不知道么?”

赵清珵没有后退,他迎上了李聿的目光。

他是玉质金相,也是苏世独立,李聿想不出更好的词来形容赵清珵,他从未遇到过这样一个人,是对手,是知己,是互相算计也是同生共死。

“是啊,你从进望都开始,就不曾有一日老实过。”李聿恨极了赵清珵的心眼,更恨极了赵清珵将心眼放在自己的身上,他咬牙切齿:“你从前将我推开,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为了救我割肉喂血?”

“这是两回事。”

赵清珵眼神温和,“将你推开是为了你好。”

李聿:“可你怎么知道怎样才是真的为了我好?”

这语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怒意。

李聿将赵清珵的右手捧在掌心,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为了我搭进来了一只右手,从今往后就没有再将我推开的道理,润鹤,你的野心这样大,没有我该怎么在望都立足?靠你那点心眼和算计,你真的以为你能走到你想要的位置上吗?”

赵清珵的眼神闪躲。

李聿伸手轻轻捏住了他的下巴,“润鹤,躲什么?心思被我猜到了?”

账内跳动的烛火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惹得赵清珵心底一阵不安和慌乱。

他盯着李聿锋利的下颌,不敢直视,心底有一道声音在疯狂叫嚣,告诉他又如何,告诉他,反正你们共经生死,你还救过他,像李聿这样有仇报仇的肆意之人,决计做不出来恩将仇报之事。

告诉李聿,你将会有辽东这个最大的助力,在望都你想要什么要不到。

不可以!

赵清珵的理智压过了那道声音。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他已经利用过李聿一次了,他怎么可以再将李聿拖进这摊泥水中来。

李聿将赵清珵眼底的闪躲与犹豫看得一清二楚。

他一声轻笑,桀骜的眉眼透露着一丝乖张与戏谑,“怎么,又在心里想着,哎呀,我如今与李聿出生入死,勉强算是好友了,从前我既利用过了他一回,如今再利用,岂不是成了狼心狗肺之人?”

“这可怎么好,润鹤这样纠结,我倒有些受宠若惊了。”李聿这话充满了揶揄,赵清珵听了只觉得羞愧。

他撇过头,不肯再看李聿一眼。

帐子内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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