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祛寒汤

给赵府少当家料理身子的事，耽误不得。穆云笙早晨刚刚进门，只顾上和赵棉说了几句话，便马不停蹄找到买办安排做药膳的事情。

她在现世的时候并没有做过药膳，只是因为对食材的理解比别人深入一些，因此现在还记得一些菜特殊的功效。她也不打算在自己的菜中放进什么苦口的中药，只到买办处报了自己要用的食材，说好半个时辰后送到赵棉的小厨房中。

做完这一切，她才想起来，在琢磨药膳之前，她应该先去见见那个要吃她药膳的人。

赵锦的院子紧挨着赵夫人，穆云笙问了丫鬟，独自找到这里，小心翼翼得不想叫赵夫人发现。尽管医生来看病人，厨子来看食客，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穆云笙敢保证，赵夫人若是看见这一幕，那话中牵线的意味怕是会更明显。

赵锦好清静，这一病院子里的小厮为了他早些好转，躲出去了一半。现在只有一个书童守在门口，抱着脑袋打盹儿。

穆云笙的脚步惊动了他。这书童是惯常跟着赵锦在外面四处跑的，自然也见过穆云笙，刚要大声通传给穆云笙，就被她阻止了：“嘘……小点儿声，我就是来看看你们主子。”

“主子还在睡着，早晨的药到现在都搁在壁橱上，一群人死活劝过了，就是不愿喝。昨儿晚上的药也没有喝，放凉之后直接倒掉了。就为这个，现在热度还没有退下来呢。”

“为什么不肯喝药？”

“就是因为苦啊！我们主子什么都不怕，在外边儿被人刀顶着脖子都不眨一下眼皮儿，谁知道就为了一碗药，能死活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

这书童的形容倒是十分形象，穆云笙听着便有了画面感。想想那个平日慵懒得没个正形儿的赵公子竟然能为了一碗药躲进被子里不肯出来，穆云笙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没事儿，我只进去看看他病到了什么地步，回去好做菜的。有我在，你就不必守着了，安心睡一会儿吧。”

书童连连道谢。穆云笙于是推门进屋。

这是她第一次来赵锦的屋子，一进门便见侧面墙上开着一扇木窗，窗外的阳光正好倾泻进来，尽数洒在书桌上。桌上一本四书五经也没有，倒是乱糟糟摊着大堆账本，最上面压着一只不知什么材质的大算盘，上面的珠子已经被人手摸得光溜溜打转。

看来这里就是赵锦熬夜处理生意的地方。穆云笙凑过去看了两眼账本，见上面的生意都是自己从未听赵锦谈起过的，从盐铁到衣料，均有涉足，暗自咂舌心想这样重要的账本也敢摊在桌上，岂不是明摆着叫人看？于是就伸手替他一一整理好了，全放在桌角。

那桌子上每本摊开的账本都有几斤重，她这一番整理，动静不小，倒是把里间床上睡着的赵锦给吵醒了。

赵锦病中瓮声瓮气的声音传出来：“把药端出去，说了不喝就是不喝！”

穆云笙把最后一本账本堆在桌角一堆账本的最上面，咳嗽一声大声回话道：“赵公子，我没有端药来。早晨的药就在你床头放着，你若不喝，自己起来去倒了吧。”

这一回赵锦的回答来得很快：“……穆云笙？”

穆云笙坦然走进里屋，道：“是我。”

里屋没有窗子，只有一张床和几只衣柜，床头放着一只高脚木桌，桌子上有一盏已经不冒热气儿的药。

穆云笙的目光扫到那碗药，顿时满脸惋惜道：“哎呀……凉了，你想喝也喝不成了。”

赵锦果然如门口书童所说正窝在被子里，他大概没想到穆云笙会这么大摇大摆一个人走进男人的卧室，下半张脸都在被子里蒙着，只露出两双眼睛，有气无力地盯着穆云笙：“你来干什么？这不是你来的地方，赶紧出去！”

穆云笙冷笑一声：“我倒是不想来，可是你娘担心你担心得紧，知道你不肯喝药，不肯吃苦，连夜叫人去留仙楼请我来给你做药膳。若不是我手头还有几本账没理完，你昨晚就能见到我了。”

赵锦无语，盯了她一会儿也没有力气了，索性闭上眼睛整个人翻身面对墙壁，声音十分沙哑：“……对不起。”

穆云笙听见这句对不起还愣了愣，下意识地反问道：“什么对不起？”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是既然是娘的意思，你也只能来伺候我了。”

“……话不要那么难听可以吗，赵公子。”穆云笙扶额，环顾满屋也没有找到能坐的椅子，只得在赵锦床头坐下，“谁说我是来伺候你的？我不会劝你喝药，也不会给你盖被子，更不会半夜守着你给你换冰帕子降温。放心吧，我就是听夫人的吩咐，来给你做药膳的。”

“那你来看我干什么？”赵锦的声音依然很低沉。

“不看你我怎么知道你病到了什么地步，药膳里要下几分苦药？”穆云笙挑眉，“若你已经一病不起，那就好办，我直接把大夫开的药都扔我锅里和鸡一起炖了，端过来的鸡汤就是苦成了胆汁，你也会被我按着鼻子灌下去。不过看你现在这样子，好像还有几分力气……那就先不做太苦的了。”

赵锦的神经很明显会被“苦”触动，穆云笙说到胆汁的时候，明显察觉到被子里的赵公子往墙壁靠了靠。这个反应实在和平常的赵锦反差太大，让她忍俊不禁：“你真的这么怕苦？”

赵锦咳嗽了两声：“小时候我不肯好好读书，私塾的师父怕教不会我会拿不到钱，就用药威胁我……他找了很多苦药熬在一起，喝了不会有事，但会苦得让人没胃口吃饭。靠这个办法，他逼着我背完了四书五经。”

这话说完轮到穆云笙静默了一会儿。这个遭遇听起来实在令人心疼，就算穆云笙心里还对赵锦上次在马车上做的事心有芥蒂，也不免有些心疼起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