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七）

“你在等我吗？”

柔软轻缓的女声于屋内凭空响起，上官浅回头，有一只手撩开帷幔轻纱，而后整个身躯鬼魅般显现，嘴角弧度上扬，就像她们第一次在无锋初见时上官浅做的那样。

她走近，带着一点花香。

上官浅没有行使主人的权利驱逐来人，而是默认她在对面坐下，漫不经心将桌上玉瓶里随处可见的野花揉乱，零落在地。

就像再难得的美人，任由生前如何千娇百媚，被人怜爱，抑或声名在外，死后还不是红粉骷髅，枯骨一具。

上官浅轻笑:“看来我们想的一样。”

这里没有旁人，她也懒得再做出外人眼里的清丽纯美，眼睫微抬，顾盼神飞，莫名横生出一股媚意，“郑南衣，你背叛无锋，可有想过今后的日子？”

她好似胜券在握，“半月之蝇会让你痛不欲生，恨不得早归西天，及时解脱；即便缓解，无锋的人也不会放过你，你的余生只会在惶恐不安中，痛苦下贱的死去。”

这才是魅级刺客的真正模样。

如果不是为了任务完成后顺利脱身，她根本就不屑伪装，反正拦路的统统杀掉好了，宫家这帮蠢货又能做什么呢？

她眼里从来没有无辜的人。

天真善良可不能当饭吃。

郑南衣看着她，真是美，危险迷人的美。难怪寒鸦柒本该见惯冷酷血腥，长久冰封的心，也仍然会为这样的精明女子跳动有力。

“无锋真这么厉害么？”

郑南衣瑟缩了一下，问道。

上官浅却仿佛觉察她心中油然而生的惧意，也对，这才是寻常人该有的反应。眼底漫上不甚明显的轻蔑，薄凉一笑:“我想知道，他是怎么告诉你的？”

“他说，结束后会放我自由，还说……愿意退出无锋，回到老家，与我长相厮守。”

郑南衣从艰难回忆搜刮出这几句，别的她忘了。毫不意外的，又惹来上官浅的放肆嘲讽，她吃吃笑了很久，抹去眼角流出的泪意。

“唉，难怪他会拿你做挡箭牌。有情人，有心人，只怕你受再多苦，都不会把他吐出来吧。”

郑南衣默然，这话倒是没错。

她的确稀里糊涂就为寒鸦柒送了命。

上官浅看男人还是有一套的。

“好了，”上官浅忽的冷下脸，脱去身上累赘似的繁复裙裳，站起身，居高临下道:“能最后再见到我，算你死的不亏。”

“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她受够了只能被动等待时机的日子，唯一想做的，就是除掉眼前这个无比碍眼的存在。至于选拔新娘前夜闹出这等祸事，会引发何等震动，她其实很清楚。

但是那又如何？

人死，即死无对证。

谁又知道是上官浅动的手呢？

宫门根本没有魄力将新娘全部处死，既不符合正道形象，又会失去同为联盟的支持，魁首地位犹未可知。

如此一来，她还怕找不到切入点吗。

上官浅对自己很有自信。

郑南衣叹气:“我是真的不想见血。”

下一刻，素手已到身前。

高手决斗，就没有什么点到为止的说法，两人皆是全力以赴。直到琉璃盏内的烛火彻底黯淡下去，终于比出了胜负，决出生死。

郑南衣放下手，细细擦拭打斗过程中无可避免，沾了满手的猩红血色，想起什么似的，蹲下身子，对地上的人轻言细语道:“放心，你不孤单的。他那么爱你，肯定舍不得你孤零零一人上路，我会成全你们的。”

女子鬓发散乱，花容失色，无力跌坐。

徒劳张了张口，却只有一缕红痕溢出。

再看不出往常的巧舌如簧了。

结束一切后，郑南衣本想回角宫休息，结果半道上被意想不到的人拦住去路，不由扬眉，问道:“云姑娘，你这是……”

云为衫抿唇，神情飘忽不定。

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