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八）

第二日，婢女的惊叫划破寂静清晨。

又死了一位新娘。

是上官浅，死前背靠窗弦，姿态优雅。芙蓉花般貌美妍丽的脸庞微微沾湿了露水，轻薄透明的窗纱掩住青白交加的肤色，在光下显得澄澈晶莹。

多么美丽而令人心折的画面。

匆忙敢来的宫尚角移开眼，侧身听着下属回禀，心如止水，陌生女子的死对他而言惊不起一点涟漪，他更在意究竟是谁动的手。

隐藏在人群中的无锋刺客？

还是另有其人？

为什么偏偏选中了上官浅？

疑点接踵而来，现在谁也说不明白。

在一向自诩戒备森严的宫门，竟然出了这桩悬案，便是狠狠打了他们的脸。执刃震怒，命令即刻排查凶手，连今日本来定好的仪式都得往后推，可见事情的严重性。

医女说，似乎是死于打斗，死者遍布全身的青紫暂且不提，致命伤却是在胸口，不知被什么利器刺出了一个大口。血已经流干了，露出绯红发白的内里。

下手干净利落，显然是练家子。

“不过唇珠发紫，也有可能是中毒。”

医女垂头道。

宫尚角沉思片刻，唤来侍卫耳语几句，看人急匆匆领命而去。之后再无他话，或许觉得此间的人进进出出很是嘈杂，宫尚角没一会儿也提步走了。

屋外也围了好些女子，大多是因这祸事心生惊恐的新娘们，聚在院前叽叽喳喳讨论个没完。见到宫尚角携一身冷气出现，顿时乖觉闭嘴了。

他环视一周，眼神流连，才终于注意到人群外围，看见站在树下正往这边眺望的郑南衣。猜想她约莫是没被吓到，否则必定不会这般淡然以对，有心说什么，薄唇微动，还是选择带着下属扬长而去。

儿女情长暂且能够撇弃，但是有关宫门存亡的事决不能等，几乎是刻在宫尚角血肉骨髓里的箴言，亦是他毕生所愿。从父母被无锋刺杀之后，他便立誓要守好宫门，绝不重复昔日惨状，重蹈覆辙。

宫尚角就是这样一个人啊。

“看来你们很是相熟？”

云为衫从树后绕出，别有意味笑道。

也许只有傻子会看不出眉眼官司。

暗含情思，怎是一个缱绻了得啊？

她这同行倒是聪明。

知道少主夫人竞争太大，早早的另投出路，即便没被选中，也还能借角宫的名义继续留在这里。不像某个倒霉蛋，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自己性命。

云为衫不禁低叹一声，自然不是为上官浅默哀，而是想起她自己将来的命运，前路未明，后路亦被斩断。山里雾大，她什么都看不清。

黑影远去了，变成模糊浅淡的一点。

在他身后，连绵不绝的青山巍峨肃立。

郑南衣收回视线，对云为衫轻轻笑起来，犹如漫山遍野的花盛放馥郁。后者险些心跳骤停，溺死在人丽景和的凡间春日里，恍惚听见她道:“人活一世，总不能活的太循规蹈矩，只需要一点点的灵活变通……”

“云姑娘，你我都是可以随手丢弃的棋子。”

“可风云变幻，天意无常。有朝一日，也许我们拉下了那些高位者，做那翻云覆雨的手呢。”

呵，说的好听。

画大饼谁不会啊？

云为衫暼她一眼，对此不做评价，反而特意朝某个地方扬了扬下巴，故作无辜道:“郑姑娘，你说再多我都听不懂，就别白费苦心了。”

“有空挑拨，倒不如转身看看。”

郑南衣回头，只见一人立在院门，身上披风落满翠叶绒花，显然等待颇久。对她扬起笑意，脚却分外守礼的停在原地不动，似乎在等她过去。

宫子羽啊，确实许久未见了。

她静静望着，眼里深色蓦得浅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