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云汐公主刚处理完这几日族中积压的事务回到寝殿，就见自家弟弟哭着跑了进来。她一愣，盯着他的脸一阵诧异：“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练剑还能伤到脸？”
云涯脸上一道红印，一看便知是被人揍了一拳。此刻少年俊美的脸一侧高高肿起，将他那与生俱来的英气潇洒都削弱不少，显出几分滑稽。小少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呜……阿姐，他打我……”
云汐走到他身侧拍拍他的脑袋稍作安慰，冷声询问。
“谁打的你？”
“……姐、姐夫。”
她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再开口时话语已带了试探。
“这怎么可能，桑佑少主怎会同你一个小孩子计较？你且说说他为何打你，是不是你做错事惹到他了？”
“因为我叫他大舅哥……”
“……”云汐无语，“你自己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她拉着人走到桌边，一通温柔指责：“早就说让你多读些书，如今连话都说不明白，又是姐夫又是大舅哥，唉……罢了罢了，莫哭了，坐下慢慢说。”
云涯抽抽噎噎将事情讲完，抬眼瞧着姐姐的神色，指望她能为自己讨个公道。云汐却只是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慢吞吞道：“……云涯，你喜欢叶姑娘？”
心事被戳破，云涯面上一红，躲闪片刻，还是鼓起勇气重重点了下头。
云汐沉默片刻，道了一句：“你还是别喜欢了，换一个吧。”
“为何？”
云涯不解，男未婚女未嫁，她身边也没有别的男人，怎么就没希望了？
难道姐姐是嫌他未成年小鲤鱼在这里搞早恋？
可他马上就要成年了呀！
云涯一双无辜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姐姐，耳根微红，努力为自己争取自由恋爱权。
“阿姐，我、我明年就成年了，可以去向心爱的女子求爱了。”
云汐看了自己这傻弟弟片刻，心绪复杂，半晌抛下一句。
“你还是，太年轻。以后若不想挨打，就少在那两人面前晃悠。”
求助姐姐无果，云涯挫败地打道回府，自小照顾他长大的随侍却见不得自家少主这幅伤心模样。
“少主，公主方才虽然不太支持，但也没明令反对啊！你可以私底下偷偷追求叶姑娘啊，今日你又受了伤，美强惨这一下占了两，战损妆可是最能俘获这个年纪小姑娘的芳心，少主你难道不想去叶姑娘面前晃悠晃悠，让她心疼一番？”
云涯犹豫。
“可是我同她才第一次见，她真的会心疼我吗？”
自己养大的孩子怎么看都好，被自家少主美色迷了眼的随侍笃信：“那当然，这洞庭水域没有人能抗拒少主的美色！”
*
听着云涯一番支支吾吾地讲述，少女的眉头不出所料拧成一团，他手里拿着冰块正轻轻贴在自己肿起来的半面脸颊上，秋波荡漾的眼睛时不时偷偷瞟她一眼，侧身坐在长椅上似乎不愿让她瞧见自己这幅狼狈模样，十分的我见犹怜。
——如果叶冰裳不那么迟钝的话。
她怀疑的视线在云涯身上打量了个遍，并没有被他的美色迷惑，她敏锐地从云涯的话中抓住关键信息。
“你说……是桑佑伤了你？”
云涯一愣，啊了一声，旋即又摆摆手道：“是桑佑哥哥……不过我相信他一定不是故意的，他肯定是手滑了。”
倒也不是故意茶里茶气在这里扮柔弱，云涯只是单纯觉得，有没有可能真是自己误会了？
事到如今，连他自己都觉得，桑佑打他这件事怎么看怎么离奇，别说阿姐难以置信，他如今自己回想起来都一阵恍惚。
冰裳蹙起秀眉，他的意思很明确：桑佑不是只好蚌，温柔体贴全是装出来的，方才还一言不合直接出手伤人！
这不是搞笑吗？
就他那修为，打得过谁？
冰裳觉得好笑，直接否定了这个可能性：“我捡来那小蚌妖柔弱不能自理，怎么可能打得过你？”
云涯懵了。
小蚌妖？谁是小蚌妖？
肯定不是他那位天纵奇才仅仅五千岁就学会了千里化冰、刚刚还把他打了一顿的暴力姐夫吧？
他正要反驳，便被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打断。
“冰裳……”
衣衫褴褛的桑佑从殿外走了进来，云涯震惊地看着方才还人模狗样的男人如今一副憔悴不堪的模样，他不知在哪受了伤，漂亮的衣服都被扯得凌乱，挺直的鼻梁上一道红痕，棱角分明的唇擦破了皮，犹带丝丝血迹，整个人透着股柔弱又凄惨的美。
他话音将落，冰裳已上前扶着他焦急询问。
云涯有些失落，为什么就不问问我好不好啊？
难道就因为他战损起来比我好看吗？
他怨念看了一眼二人交握的双手，还有些疑惑，到底是谁把我这个英明神武的姐夫打成这样，就见桑佑微妙的视线向他投来。男人掩唇轻咳，软软倒在冰裳怀里：“冰裳，你莫要怪云涯弟弟，他也不是故意的。”
云涯：……
什么意思？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瞎说啊！
笨蛋少主气得脸都快红了，一个劲想要解释，却被冰裳直接扫地出门，少女叉着腰，一副你走不走再不走我真要打你了的模样，云涯一个没憋住，眼眶登时湿了。
姐姐说的果然没错，这两人，怎么一个两个都要打他！
赶走云涯，冰裳折回去捧起桑佑的脸左看右看，心里有些难受。
“疼不疼啊？都流血了……”
小蚌妖没心没肺地对她笑。
“不疼，你吹吹就不疼了。”
冰裳语塞，你也不看看自己伤在什么地方……
那是能随便吹的嘛？
她转身翻出云汐拿给她的药膏，一边给桑佑上药一边问：“怎么回事？他怎么打你？打完你还告黑状，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桑佑眼神不自在地闪动几下，对不起了云涯弟弟，这也是为了你好哥哥的幸福着想。
谁让你不识好歹非要和我抢老婆，小时候抱过你，你现在就这么回报我是吗？
还大舅哥，该！
桑佑漂亮的眼睛冲她眨啊眨。
“你没发现那小子看你的眼神不太对劲吗？”
“有吗？哪里奇怪？”
少女动作一顿，面上疑惑。
“……”
很好，你还可以再迟钝一点。
桑佑直接挑明：“他喜欢你。”
他抓住少女正为他擦药的手握在掌中，声音透着几分委屈，“他喜欢你，我不太高兴。”
冰裳怔住，她不知为何心头狂跳，几乎乱得不成样子，下意识应了一句：“那你怎样才能高兴？”
“你愿意让我高兴吗？”桑佑笑得有些勾人，这笑落在冰裳眼里莫名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意味，“只要你不喜欢他，不理他，我就会高兴。”
二人视线相撞，她率先移开目光，冰裳没再说话，又俯下身去为他上药。她柔软的手托着男人的下巴，在他伤处轻轻吹了吹。
桑佑唇角翘起，心头止不住地雀跃，却见冰裳在他鼻梁上摸了一下，疑惑地蹙起眉：“……这是什么？”
大事不妙！
桑佑果断从她手里抢过药膏揣进怀里。
“冰裳，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来！”
站在原地的少女用指腹捻了捻那红色的膏体，疑惑万分。
这似乎……是朱砂？
*
云涯少主的求爱大业飞升未半而中道奔殂，他一颗少男心萌动喜欢上了那个白白软软看着像只兔子、发起脾气来也像只兔子（会咬人版）的姑娘，却被一只坏心眼小蚌搅了局。
冰裳在洞庭养伤的这段时日，他没少往人姑娘身边凑，谁知这姑娘却对他避如蛇蝎，少主的初次求爱败得惨烈。
他表示要带叶姑娘去洞庭湖底的秘境寻宝，少女投来冷冷一瞥。
“你伤了我的人，还指望我陪着你去寻宝？谁知少主会不会趁我不备打我一拳。”
云涯大呼冤枉，可无论他怎么解释，他的心上人似乎都只相信他那个茶艺更胜一筹的姐夫。
他将姐姐亲手做的芙玉糕端给她——
冰裳望了一眼，挣扎着收回视线：“……不好吃，我不要。”
他丧气地端着盘子告辞，却被突然出现的桑佑截胡，他抢过少年手中的糕点，笑眯眯道：“人走，糕点留下。”
云涯回首正看见吃得像个兔子一样的少女，心头一阵怨念。
姐夫给就好吃，他给就不好吃是吧？
……
“叶姑娘，你可愿学习避水咒？”
终于，这一次她的神色有所松动，少女抬眼望来，“这可是你族秘术，你当真愿意教我？”
云涯一个劲点头，愿意愿意当然愿意，只要你肯出来跟我玩就好！
他终于争来了和心上人朝夕相对的宝贵时光，连讨人厌的姐夫也没有来烦他们，云涯高兴得嘴都快要咧到后脑勺了。然而第六日，冰裳彻底掌握了避水咒，表示明日不会再来修习了。
云涯急忙喊住离去的少女：“那明日我带你出去玩可好？”
“明日我没空。”
他不死心，继续追问，“那后日呢？”
少女眼神一避：“后日也没有……大后日、大大后日，应当都没有。”
不谙世事的小少主终于体会到了姐姐说的人心险恶是什么意思，他嘴一瘪，当即泪如雨下。
“你根本不喜欢我，你只是想学我的避水咒！”
少女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哭得梨花带雨的云涯，无情吐出一句。
“别哭了，很难看的。”
……
片刻后，云涯哭得更大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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